一百一三、过尽千帆皆公侯

尼国三十六年5月，尼都。 距离我给诸侯们讲述地球仪已经过去了数个月。月前，后建拉上海宁主动来找我，希望带领整个后国和海国乘坐大船，沿着林、崔、卢三国（摩洛哥+西撒哈拉）继续向南，探索南洲南面更加广袤的土地。在得到我的肯定答复后，蒙、多、圣、三国也纷纷提出向南迁移的意愿。 严青眼、寇齐和古新作为曾经打过仗、踏上过大河两岸的人，则提出了更加激进的方案——他们希望率领全国穿越哥、曼、苻国所在的新月沃土，向南穿越狭长的红海，向东探索地球以上最大的这片土地。而首宝柱、佘向纯则保守一点，希望走陆路穿越新月沃土后一路向东。 所有的诸侯国迁移计划全部得到了我的批准，让各诸侯——尤其是跟我关系最近诸侯的心放进了肚子里。接下来，所有计划全部由我审核把关，将一些过于激进的计划否决，比如后建甚至希望坐船横渡大西洋，直接从美洲大陆开局，被我严厉否决，并将后世的大西洋直接命名为“死亡海”，以杜绝诸侯国们未来一百年内的冒险行动。不过，最终以后建的商人冒险之心，反而选择了距离卢国（西撒哈拉南部）不远处的土地——象牙黄金香料海岸一线，也能够看出他仍然对美洲不死心，特意选了非洲离拉美最近的西部，以便未来时机成熟后的进一步探索。 各国搬迁的消息很快传遍全国，出乎意料的是，尼国即将远航的百姓完全没有当年哥伦布海船上水手们的恐惧——在他们眼中，大地平得不能再平，广得不能再广，而且，国王说已经预知到东边有比现有国土大100倍的土地，国王的话总不会错！靠着对国王信任这股子虚火，尼国朝廷向南洲诸国和东方诸国狠狠要了一大批粮食，作为各国搬迁的前期消耗。 蒙、多、圣三国是第一批踏上征途的。临行前，伯罗（伯金之子，蒙国丞相）、比埃尔、弗南结伴来向我辞行，在更加宽广的世界面前，三个侯国仿佛忽然就泯然了全部的恩怨，在兰国曾经的勾心斗角、兵戎相向、爱恨情仇都成为了过眼云烟，往事依然清晰，但心中却毫无波澜，甚至有些怀念。不同于伯金的固执，其子伯罗已经完全是个“尼国死忠”，扶保着蒙国年幼的国王竭力治理国家、为尼国做贡献；弗比斯病逝后，弗南继位时也并未为难胡夫人和弟弟弗西，此次弗西也将随圣国迁徙，并承担重要任务；比埃尔依旧是那个靠着精明赚了不少钱的鸡贼诸侯，在所有诸侯中铜钱积累最快，甚至超过了发明纸币的后建，这次迁徙听说带了不少精美的个人物品，装了足足两大船……。三国将结成紧密的联合体，开始沿着海岸线，向着南方据说是“人类发源的地方”探索而行。而崔、卢两国得到消息后亦决定靠自身力量南迁，与蒙、多、圣三国做邻居，将刚刚开发二十年的土地全部赠予林国。 一年后，当秋日的粮食再次满仓，寇齐和古新率领的三个国家也将踏上征途，严青眼则留在尼都，防止太尉府出现临时变故。古丽、古月和寇关儿哭得稀里哗啦，即便是寇齐和古新保证，安顿下全体国民后便将国内事务交给国相，并全速返回尼都继续任职，仍止不住三女的嚎啕大哭……好朋友和大舅哥的暂时离去，也令我依依不舍，因此我专门派出太子元成嗣随三国一起搬迁，并随舅舅和叔叔共同返回，一路上考察尼国风土人情，作为二世君主的必修课之一。元成嗣将作为整个搬迁队伍的后勤负责人之一，承担大量具体事务，同时熟悉政务运转。30多岁才第一次出远门的太子兴高采烈，就像我们前世首次离开家乡去上大学时一样，为挣脱父母的怀抱而满心欢喜，尤其是……拥有一个“通神”的父亲，自幼给元成嗣带来了巨大的无形压力，这个孩子的一生，注定活得无比艰难。但重任在肩，由不得他退缩，幸好这个二代继承人已经接受了现实，开始从各个方面严格要求自己，努力尽早成为一名合格的君主。 此刻，未来的君主正在同弟弟妹妹和好朋友们道别，得益于母亲古丽的“给力”，元成嗣已经拥有三个弟弟和三个妹妹，他们纷纷为大哥献上祝福，最小的妹妹元成漪小脸儿哭得红扑扑的，看上去煞是可爱。而首家、佘家等众多二代子弟则纷纷将带来的礼物往元成嗣身上挂，不一会儿就把他挂成了个“挑山工”。 …… 终于到了同首宝柱、佘向纯分别的时刻。曾几何时，他们还是围着兽皮、在我面前挤眉弄眼瞎比划的小部落首领，沧海桑田、斗转星移，三十多年后，当我们均已垂暮，居然又共同承担起全人类在地球上的发展大计，让更加先进的尼国理念和生活播撒整片大地。这沉重的担子，我曾在深夜与哼哈三将观星时提到过，而首、佘二人作为三公，提醒我的更多是各个侯国迁移至更广袤土地后的发展壮大，有朝一日可能轻易超过仍留在故土的王畿，从而形成主弱臣强的态势。直到我保证同各侯国严格执行土地扩张法，新扩土地的同时需要将一半面积的老土地无偿赠予王畿，二人才稍显心安。为了给他们吃定心丸，我还大致规划了将来王畿与各个诸侯之间的发展——随着各诸侯不断将王畿周边的土地赠送并入王畿，最终，尼国王畿将拥有后世罗马帝国和日耳曼人、维京人的全部领土，而其他诸侯国则在整个世界的各个角落开枝散叶，作为无数颗文明的种子，直到尼国的大旗飘扬全球。 主弱臣强可以延缓，但从来都不应当是我第一要考虑的事情。西周的分封若天天考虑尾大不掉、主弱臣强，如何册封八百诸侯，如何不断挤压蛮戎夷狄的生存空间，最终令华夏各诸侯国占据全部东亚土地。周天子的国家灭亡了，但留给整个华夏民族的馈赠却永世保留了下来，并最终形成后来高度的民族和文化认同感、高度文明和富足的人类第一大古典农业帝国。而周朝胸怀天下的福报，便是享国八百载——在人类历史上最大的帝国中，成为存续时间最长的王朝。 首、佘两面大旗随着他们依依不舍的旗舰，最后一个离开港口，而我，在这一刻，也真正成为了字面意义上的“孤家寡人”——整个西班牙半岛全部成为尼国王畿，只属于国王一个人，而整个未知的世界，在尼国全体诸侯面前展开。 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肠断白苹洲。 一切都在混沌当中，各个诸侯国和国王们的命运、君主制度和尼国各项制度、法律的发展、天下的和平和纷争、尼国文明的传播，以及当前在世界其他各个角落已经生活着的人们的未来，都充满着巨大的不确定性。也许，历史的车轮就是这么奇妙，它滚滚向前，轰鸣着碾碎一切阻碍，而方向却始终不确定，这巨大的不确定性曾经造就我前世人类历史的丰富多彩，也曾令无数人和国家灰飞烟灭。大宋和大明会灭亡，罗马和君士坦丁堡会陷落，肆虐全球的游牧战士可以在短短数十年间摧毁整个欧亚大陆大部分文明，但是历史的车轮依然向前，人类文明仍旧顽强地发芽、生长、播撒着，直到现代化的生活方式和自由、平等理念铺满整个世界。在本时空，在我和尼国全体人的努力下，这个过程大大加速了，具有先进现代知识和文明的尼国，随着各侯国迅速散播全球，应当能够避免历史上曾发生的大部分悲剧了吧？应当能使人类更快进入工业文明、现代文明，让自由、平等的理念更快传播了吧？数百年后，不知尼国朝廷还能否在如此低效的交通、通讯条件下控制遍布全球的诸侯国，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尼国的先进经验将被带入世界各个角落，尼字大旗将高高飘扬在全球，而这，便是我来此时空的终极意义，也是我两世为人最大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