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 第七十章 日本外交

瑶光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境中有赫尔曼、有弗朗茨、有彼得、有诺曼……但最终，他们一个个隐去，等她清醒后，眼前只剩下一个人，熟悉却又让她安心的人。 她嘶哑着嗓子，叫了一声哥哥。 亲人终归是亲人，不离不弃。 蒋建镐本来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听到她的叫唤，立即睁开了眼睛。见瑶光清醒过来，不由喜形于色，一下子站了起来。起身的幅度太大，以至于撞翻了他身后的椅子。 “瑶瑶，你终于醒了！”他说这话时，是真情流露，眼底淡淡地、却真实地浮现出一层水雾，让那双漆黑的眼眸看起来充满了柔情，仿佛被四月春风拂过的湖面。 有了意识，疼痛便火烧火燎地入侵感官，瑶光皱着眉头，挣扎着起身，问，“我躺了多久？” 蒋建镐伸手扶了她一把，帮她坐直身体，然后取来一个靠枕垫在她的背后。做完这些后，才道，“昏迷了三天，而且高烧不退。医生说，你这周末再醒不过来，就会有生命危险。” 说这话时，他还心有余悸，如果瑶光真的有个三长两短，简直无法想象。 “高烧？我怎么一点感觉也没有？” 蒋建镐没好气地道，“你差一点死掉，你知道么！” 想到自己拖累二哥为自己担惊受怕，瑶光多少有些愧疚，安慰道，“哥，没事的，只是皮肉小伤，养几天就会好的。” 蒋建镐皱起眉头，“肋骨断了两根，插进肺叶，肺被切除了四分之一，你还说是小伤？” 瑶光不以为然，“肺会再生的嘛。” 蒋建镐真是被她气笑，“所以你有恃无恐了对吗？” 见二哥发怒，瑶光终于收起了玩世不恭的态度，语气诚恳地道，“哥哥，都是我不好，害你担心了。” 蒋建镐有一肚子的责备，可见她刚从昏迷中醒来，一脸病容的，实在也是不忍心苛责太多，千言万语最终汇聚成一句安抚的话，道，“你安心养伤，这期间，我会尽量过来陪你。” 瑶光问，“这里是哪里？” 蒋建镐道，“医院。” 瑶光笑道，“我眼又不瞎，当然知道是医院，我是说，哪里的医院？” 蒋建镐，“巴德哈尔茨堡。” 见她一脸迷茫，蒋建镐解释，“离布罗肯群山24公里的地方，附近只有这个城市有大规模的医院。” 瑶光哦了声，好奇地问，“是谁送我来这的？” 蒋建镐，“你的教官。” 瑶光，“戴姆勒？” 蒋建镐，“诺曼。” 瑶光扬眉，“是他？” 蒋建镐，“他怎么了？” 瑶光也不隐瞒，“我和他有过节。” 蒋建镐不以为然地挥手，“在军校中，你和谁是没过节的？” 瑶光一下子语塞。 这话本想吞进肚子，永远不提。可蒋建镐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事可大可小，所以犹豫半晌，还是决定将疑问问出口，“你真的是自己失足掉下山的？” 瑶光冰雪聪明，他这么一提，便立即会意，道，“是的，我有高山反应。” 听她这么说，蒋建镐悬在胸腔的一颗心顿时放了下来，他忍不住责备道，“既然有高山反应，就不该意气用事穿越布罗肯树林！” 他越说越后怕，觉得自己这个妹妹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忍不住又想数落她，“为了引起赫尔曼的注意，你连命也不打算要了是吗？” 瑶光道，“不是，是戴姆勒这个废物带错了路。当时，我们没有其他选择。” 蒋建镐道，“怎么没有？你们可以原地返回。” 瑶光道，“向前行，那是众望所归。” 蒋建镐哼了一声，“拿你的性命做赌注？” “那是意外。而且……” 蒋建镐，“什么？” 瑶光道，“我也不是没有收获。” 蒋建镐，“你收获了什么？” 瑶光道，“人心。” 这一点蒋建镐倒是不怀疑，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把怪责的话吞了下去，只是幽幽地感叹，“他们都叫我拼命十三郎，我看你才是，当之无愧。” 拼命十三妹吗？闻言，瑶光咧嘴笑了起来，牵扯到伤口，不由又是一阵咬牙切齿，但嘴里还是贫嘴，“这叫有其兄必有其妹。” 蒋建镐拿她没辙，话锋一转，问，“是谁救你下山的？” 瑶光想也不想地回道，“赫尔曼。” 蒋建镐很是惊讶，“是他？” 瑶光好笑地问，“怎么，不能是他？” 蒋建镐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好奇，他一个人怎么带着你下山？还有其他人救援吧。” 瑶光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那时我疼晕了，意识模糊，有些细节我记不得了。” 蒋建镐看着她没什么血色的脸，又是一阵不可避免的心痛，难免想责怪她不懂珍惜身体。但他深知瑶光的脾性，有些话不宜多说，只能点到为止。 瑶光掀开病服看了眼，伤口被做了处理，上头覆盖一层厚厚的纱布，一时也瞧不出个究竟，便问，“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蒋建镐，“至少两个月。” 瑶光皱眉，一脸不满，“这么长时间？” 蒋建镐，“怎么，你还想回去训练？” 瑶光点头，“是啊，好不容易抓牢的人心，我可不想就这么丢弃。” 蒋建镐没接嘴。 见他不说话，瑶光继续恳求，“在军校我也一样可以养伤的。哥哥！” 蒋建镐最终还是败下阵来，颇为无奈地道，“好吧，我不管你，只要医生同意，你随时都可以走！” *** 瑶光还以为等两个星期就能出院，谁知道，这一住就是一个月。 腹部的刀伤倒是不碍事，只是骨折的肋骨恢复得慢，医生建议保守疗法，不用手术，让它自己愈合。俗话说得好，伤筋动骨一百天，外伤容易好，内伤有的养，医生不同意瑶光出院，不然后果自负。 被困在这里，每天除了吃就是睡，蒋建镐周一到周五回军校，只有周末才能抽出时间过来看她。那些护士医生古板无趣，身边连个逗弄的人都没有，简直要把她活活闷死。 日子一天天过，身上的刀伤早就愈合了，只剩下一条深深浅浅的口子。医生说，下刀的人很聪明，顺着皮肤的纹理，随着时间的推移，也会渐渐消失不见。瑶光脑子好使，随便想想，都能想明白是怎么回事，那男人可真是十足一个面冷心热的闷骚男。 她靠在床背上，目光飘到窗外，突然有些想念军营里的臭男人了。少了他们，人生就少了乐趣啊！ 正神游太虚，这时，窗外传来了喧闹声，有人在奔跑，有人在叫嚣，有人在责备，一时间好不热闹。瑶光下意识地投去一眼，只见草地上站着一群人，站在最中间的是一个亚洲男人。 一个东方人，站在西方的国土上，总是特别醒目。更何况，这人长得也不算差，带着一副眼镜，西装笔挺，斯文有风度。 在看清他的脸，瑶光眉头微微一扬。这男人她竟然认识，不，确切的说，打过一次照面，是在火车上遇到的那个自称叫长泽瑛太的日本人。 长泽瑛太本来是在和人交涉，不知因何原因，脸上突然闪现出几分怒容。看的出来，他的教养很好，即便不悦，还是隐忍着，和瑶光印象中的日本人一样，伪善伪和。 大概是感受到被人注视，瑛太眼珠一转，转过头朝着瑶光所在的地方望了过来。两人的视线就这样隔空撞上，似乎没料到会在这里看到她，他脸上的表情来不及转换，眼底的愠怒瞬间被惊讶替代。他扬起嘴唇，冲她礼貌地笑了笑，一双幽深的眼珠中带着几许喜怒不定的深意。 不喜欢他的人，连带着一同讨厌他的目光，瑶光拿起床头柜上的书挡住自己的脸，同时垂下了眼睛，不再看他。对于日本人，她是半点兴趣也没。 她靠在床背上，有一眼没一眼地瞅着书，打发着光阴。谁知，刚定下心看了两行，房门就被人推开了，连门也没敲。有个矮小的身影闯了进来，带着鲁莽和唐突。 瑶光没有隐藏脸上的不喜，眯着眼睛抬头望向不速之客。 来的人是一个小女孩，看外表也就十来岁左右，长着一张东方人的面孔，身上穿着病服，扎着两根麻花辫。 她进来后，一番东张西望，最后将目光锁定在衣柜上，转头对瑶光道，“姐姐，我们玩躲猫猫。” 瑶光没学过日本话，但以前和日本人打过交道，以她过目不忘的记忆力，自然能记住几句简单的对话。所以，她听懂了小女孩的请求。 小女孩长得眉清目秀，还挺招人喜欢，瑶光是个颜控，看人先看脸，所以也没拒绝，而是似是而非地扬了扬眉。 她见瑶光同意了，便说了声谢，然后直奔衣柜。她用力拉开两扇橱柜的大门，委身钻了进去，又听碰的一声，门被关上。 小女孩刚躲进去不久，门外就传来嘈杂的脚步声，随即，病房大门被敲响。 瑶光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声，“滚。” 外面的空气顿时一滞。 一秒后，敲门声再度响起，这次，不等瑶光回答，门就被推开了。 为首的是一个长泽瑛太，身边站着院长，还有一堆医生护士。 长泽瑛太的目光在房间里环视一圈，不动声色地扫过那只半人高的橱柜，最后落在瑶光身上。他的视线说不上尖锐，却也不温和，带着几分隐蔽的刺探。 瑶光平静地回视门口的人，冷冷地开了口，“这里是高级病房，还是高级监狱？” 见她脸色凉薄寡淡，一时间也看不出情绪，可说话的语气却不怎么高兴，院长顿时出了一身冷汗，忙对身后的闲杂人等道，“你们全部出去。” 说完这句后，又用婉转的语气对长泽瑛太道，“麻烦您也先在外面等，我一定给您一个交代。” 日本，也算是个礼教之国，这点绅士风度还是有的。况且，他和瑶光素昧平生的，作为一个不相干的外人出现在女子病房里，确实不合适。于是，他礼貌地向瑶光点了点头，说了一句抱歉后，和其他医护人员一起站在走廊上等。 病房大门被关上，屋子里只剩下瑶光和院长，可院长却觉得气氛更加压抑，忍不住伸手擦了一把冷汗。 院长偷偷瞥了她一眼，道，“叨扰到蒋小姐养伤实非我本意，我在此对您表达十二万分的歉意，您大人大量，请务必海涵。” 瑶光对他的惺惺作态不以为然，挥了挥手，直接切入主题，“说吧，你们在找什么？” “事情是这样的，我院走失了一位十分重要的小病人，她从病房里逃走，我们出动了全院的工作人员寻找，一直都没找到。就在刚才，我们好像看到她往您病房的方向来了，情急之下，才会贸然闯入，还请您见谅……” 瑶光眉头一挑，打断他的话，问，“重要？有多重要？你倒是说说看。”.. 院长知道这位蒋小姐的来历，见她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明白这事必须解释清楚，不然自己铁定吃不完兜着走，便没再隐瞒，道，“我们寻找的这位小病人也是元首的贵客，她是日本驻德大使长泽雄一郎的女儿长泽丸子。” 长泽丸子？ 瑶光敏感地问，“长泽瑛太和她是什么关系？” 院长有些好奇，忍不住问，“您也认识长泽先生？” “回答我的问题！” 在看到瑶光冷厉的表情后，院长不敢再多言，回答道，“他们是兄妹关系。” 其实刚才在看到丸子的这一刻，瑶光就猜到了，只不过她想象力再天马行空，也没想到两人的父亲会是日本大使。哈，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瑶光按捺下翻滚在心中的暗涌，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调问，“长泽丸子得了什么病？” 院长一脸为难，“这牵涉到病人的隐私，我不便透露。” 闻言，瑶光皱起双眉，神色一凛，厉声道，“你带着这么多人闯进我的病房，这就不是侵犯隐私了？还是说，在你们德国人眼中，日本比我们大华民国更重要？是不是要我拍个电报去问问你们的元首？” 院长听的是心惊肉跳，不等她把话说完，就扛不住压力丢盔弃甲了。 “这个孩子得了脑膜炎，在这接受治疗。” 脑膜炎？ 瑶光道，“智障？” 院长叹了口气，道，“不是先天的，是后天生病没及时治疗造成的。所以她的智商始终逗留在五岁。” 长泽瑛太有一个做外交官的父亲，还有一个低能妹妹，这个组合有点意思。 瑶光脑筋一转，心中缓缓浮现出一个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