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屠蛇（四）

刘婶悲痛地望着一蹶不振的大郎，不甘心： “我记得你小时候我没少帮你吧？刘婶我一把年纪了好不容易老来得子，你还给刘婶……” 刘婶终是将“吃”字咽进肚里。 她年纪一把，从小看着大郎长大，她一直不得生育，偶得一妙方，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孩子…… 刘婶缓缓起身，沾满鲜血的手在衣摆上擦了擦。 眼神无光地转过身，向人群中走去。 一步、两步、刘婶走的很慢。 看着孤寂的背影，陆倾蝶心中扬起一阵奇怪的感觉。 她垂下眼帘，一脸悲痛：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大郎朝着一旁吐了一口口水： “我要见梦生那个贱人！0 “贱人”二字刺痛着她的耳朵。 吴三子有些困惑： “你这是因爱生恨啊，大郎！你不该啊！” “你知道什么！”大郎红着一双眼睛，拖着残垣断壁在地面上艰难的蠕动着，嘴里不停地嘀咕着： “我要见梦生那个贱人！” “我要见梦生那个贱人！” 陆倾蝶深吸一口气：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都是那个贱人害我成这样！要不是她……要不是她……我没准还能当个人！” “是啊！陆姑娘！你饶了大郎吧！求求你了！大郎是受害者啊！”翠香跪在陆倾蝶面前，恳求着。 “看来翠香姑娘还不知道真相。”陆倾蝶将她扶起。 “真相？我知道的！大郎都告诉我了！” 翠香回忆着那天夜里。 她看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从大郎家中走出，心想大郎早就搬出来一个人住了，便上前去问。 结果那老头老泪纵横地抓着她的手，告诉她，他是大郎。 她一脸不信： “大郎？你不是大郎！” 大郎连忙说出翠香平日里的小心思，为他做的荷包，为他写的信，为他做的衣裳。 这些事，只有大郎一人知道。 她深信不疑眼前的人就是大郎。 可她百思不得其解。 大郎便告诉她： “是梦生！梦生想要逃出灵蛇村去找陆将军，她……她不要我们灵蛇村了。” “我……我心想着这灵蛇的诅咒也是上上上辈子的事儿了，也不能将梦生困在灵蛇村一辈子……”大郎摇摇头： “所以……” 他迟迟不开口，等着翠香问。 看着大郎的模样，翠香心里很是着急： “所以什么啊？大郎！你说啊！” 大郎一脸悲伤，又一脸大义： “所以……我将我的阳寿献给了她……我成了新一代灵蛇……而她也不再受诅咒的影响，可以离开灵蛇村了。” 大郎对着月光，月光洒在他的眸中，满是星辰。 当下，翠香的心砰砰直跳。 那一刻，大郎就是翠香心中英雄。 她决定帮着大郎瞒着这件事，她帮着大郎将藏有元神的蛇血藏在一个个佛龛中，放到官道上的驿站、寺庙里。 方便大郎入梦杀人，吃上新鲜的血液，大郎才能活着，遇到童子血，甚至可以短暂的恢复年轻时的容貌。 “这就是真相。”翠香眼神满是恳求， “大郎他是英雄！他是灵蛇村的英雄！没有大郎，灵蛇村就失去了灵蛇的庇佑。” “是梦生她自私，她想与陆将军私奔，为了一己私欲，将大郎害成了如今的模样。”翠香心疼地捧着大郎满是血迹的脸颊。 陆倾蝶深深吸了两口气： “翠香姑娘，你被他骗的好惨啊。” “你什么意思？”翠香眼神凌冽了几分。 “是啊，姑娘，你这到底什么意思？你把我们都说糊涂了。”吴三子身后的村民们纷纷发出疑问。 “真相吗？既然你们都这么想知道真相，我就告诉你们真相。”一道虚弱地声音响起。 众人回头望去，浑身是血的梦生正披着一件价值不菲的裘衣，一瘸一拐地朝着里面走去。 众人默契地为梦生腾出一条路。 大郎听到梦生的声音情绪骤然失控： “贱人！贱人！”他根本冷静不了一点。 梦生走到他面前，细声问道： “我真的是贱人吗？” 她的声音不大亦不小，刚刚好落入在场所有人的耳中。 大郎伸出右臂想要缠住梦生，可梦生只是后撤一步，大郎便摔了个狗吃屎。 “贱人！你害了我还不够！如今还想在我身上泼脏水！” “你在害怕什么？”陆倾蝶看着他： “梦生姑娘什么都没说，你就说她给你泼脏水。” “是这水脏，还是你的心脏？”陆倾蝶往前踏上一步，护着梦生。 “大家听我讲个故事吧。”梦生已然没了气力，寻了一个地方，缓缓坐下，靠在柱子上。 灵蛇村陷入了一片沉寂中。 梦生咳嗽了两声，缓缓道： “我是个幸运的人，一出生，便得到了大家的宠爱，大家好像都很喜欢我，每天都去灵蛇堂看望我，为我上香、同我说话，给我送吃的，为我做衣裳。 我何其幸运，一出生，便受到了大家的关爱，我很荣幸成为了灵蛇村的守护者，守护着大家这么可爱、纯真、善良的人，我何其荣幸。 我尽力的满足着大家的愿望，看着大家扬起的嘴角，再过分的愿望我都竭尽全力去满足，我觉得都值得。 大家这么爱我，我应该爱你们。 直到有一天，陆将军闯进了我的生活。 不，是闯进了大家的生活。 陆将军离开的时候，许多村民纷纷跟着陆将军去了。 我好羡慕。 我好羡慕大家都是自由身，来去自如。 而我，却被困在了这个小小的村庄。 我心系陆将军，不光是爱慕那么简单，我想随他征战沙场，我亦想成为他的守护。 对，我想守护的，从此多了一人。 身上诅咒让我无法离开这里。 解除诅咒的办法只有一个。 想必大家都知道了。 对，需要一个人心甘情愿的奉献出自己的阳寿，替我成为灵蛇。 当我知道大郎他对我的心意的时候，我当时真的很想利用这一份感情。 可当我看到大郎身后那个苦苦守候的翠香时，我后悔了。 我这肮脏的感情，身后却有一份纯真的感情，我不能这么做。” “可你还是这么做了！”翠香有些责任。 梦生无力地笑了一声： “是啊……结果都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