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屠蛇（五）

冰冷又充满血腥气的空气中只剩下翠香一人的抽泣声。 她满眼责怪、愤怒、不甘。 “翠香姑娘，你听梦生姑娘讲下去。” 说实话，她有点可怜甚至心疼这个被蒙在鼓里的翠香。 梦生感激地看了一眼陆倾蝶。 若不是陆倾蝶打圆场，她还真知道该如何开口。 毕竟真相是残酷的，伤害了别人，也在揭开自己不耻的伤疤。 梦生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道： “大家可能不知道，吸取阳寿的方法有两种。”梦生苍白没有血色的脸颊上泛起一丝丝红晕。 “第一种，是吸食人血，到枯竭，那样，那个人也会死。” “第二种方法。”她顿了顿。 “那就是身体交融在一起。”梦生想了许多措辞，终于想到了一个没有那么难以启齿的形容。 翠香的眼泪戛然而止： “什么？” 梦生苦笑： “对，就是你脑海里想象的那副画面，只是过程并不那么愉快而已。 那天，钱大哥给我送来两包新鲜的牛肉，我便留钱大哥一起吃了这顿晚饭。 钱大哥走后，我便早早的睡下了。 深夜，我感觉到一股杀气从我身后传来，我以为那是梦。 可我一回头，大郎不知何时睡在了我的床上。 冰凉粗糙的手正游走在我的腰上…… 我惊坐起来，怒斥着他的不耻。 可他竟然说我与钱大哥有染。 这是我不能忍的。 人类有名节，我也有。 我想要将她赶走，却发现身子瘫软的无法释放法术。 我忽然想到了那两包牛肉。 大郎看着我的表情逐渐邪恶…… 我依旧记得那副面孔，很恶心，比现在还恶心。 他承认是他在那两包牛肉里下了“幻蛇粉”。 “幻蛇粉”大家都知道吧，只有村长有。 用来牵制我们灵蛇的。 那一夜，是他羞辱了我，在灵蛇堂下，在列祖列宗面前……” 她轻咳了两声，新鲜泛红的血迹顺着嘴角滑落，她抬手擦了擦，轻笑道： “我是不幸的，在月色下，我失去了我唯一珍贵的东西，用那珍贵的东西换来了我想要的自由。 自由好像在一瞬间没有那么重要了。 她被迫吸食了大郎的阳寿。 身上的诅咒在沉默的哭声中染到了大郎身上。 他本可以不必如此苍老，可他…… 他整夜折磨着我…… 直到他发觉自己的器官在衰竭、他的手变得苍老、他的牙齿开始脱落、就落在我的枕边。 他离开的时候没有留下一句话。 没有一声抱歉。 后面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 梦生叹了口气： “翠香说的对，结局都一样。” “大郎变成了灵蛇，需要吸食人血续命。” “所以……我探入了他的梦中，发现他开始对村子里的孩子动了邪念……” “我想阻止他，却在第二天的清晨发现那孩子的尸体被丢到了灵蛇堂。” “他打着正义的幌子想要我当替死鬼，或许也有心中的愤恨，他想报仇。” “我不想让你们大家为难。” “这锅，我背了。” 说出压抑心中的秘密，她松了口气，仰着脖子，刺眼的阳光洗涤着她的身体。 “反正……我也脏了。”她小声嘀咕了一句。 一时间，鸦雀无声。 翠香抹了一把眼泪：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翠香的声音在颤抖，她在害怕。 梦生没有说话，她合上了双眼，呼吸浅浅的休息着。 “这种事，难道不是去问他吗？”陆倾蝶指了指在一旁装死的大郎。 翠香晃荡了两步： “我不信……” “我不信……” “大郎可是英雄啊！”她跑到吴三子面前，拽着吴三子的衣袖，瞪大双眼，慌张地喊着： “大郎是英雄！” 吴三子无奈地摇摇头。 见状，翠香又不停地拽着其他人： “大郎真的是英雄。” 她好像疯了。 陆倾蝶叹了口气，踹了踹无动于衷的大郎： “你的欲望，害了两个人。” “一人为你失了清白，一人为你失了理智。” 大郎冷哼一声： “那是她自愿的。” 这个她，说的也只有翠香了。 因为梦生，是被迫的。 “你个畜生！你说的还是人话吗！我们就说，翠香怎么会看上你这么一个老头子！”村民愤恨道。 人们唾弃着大郎。 明明几个时辰前，众人跟随着大郎将梦生架在火架上，如今，却已是物是人非。 “多谢陆姑娘！今日若不是陆姑娘出手，梦生就要枉死了！说不准这个畜生以后还要出来害人呢！”吴三子往前迈了一步，彬彬有礼地浅浅行了一礼。 身后的村民纷纷鞠了一躬： “多谢陆姑娘。” 百号人异口同声。 陆倾蝶心底为之震撼，她赶忙上前将吴三子扶起： “你现在，真的有点村长的样子了。” 吴三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陆姑娘，今早还多有得罪，这畜生就交给我们处置吧！”吴三子瞪了一眼远处已是将死之人的大郎。 陆倾蝶婉拒道： “还是我来吧。” “为何？”吴三子不解。 “此人已是灵蛇，身上带着诅咒，若是他真的死在了你们手里。”；陆倾蝶欲言又止。 “恐怕整座灵蛇村都要为他陪葬，这，不值得。” “什么？”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是，梦生是为了保护整座村子，才愿意背起这锅，她知道唯一能降伏灵蛇的“幻蛇粉”已然不复存在……” “这个村子，没人能制住身为灵蛇的大郎了。” 吴三子是个性情中人，眼中含泪，看向缩在裘衣中的梦生： “我们才是真正的畜生啊！” “不知者不罪。”陆倾蝶的声音冷冷清清，却抚平了所有人心中的愧疚。 “那……杀了这个畜生，不会对姑娘……”吴三子一脸担忧。 陆姑娘已经为他们这群人做了够多了，不能再害了陆姑娘。 陆倾蝶莞尔：“放心，我有分寸。“ “是啊，陆姑娘能降服了大郎，定然是有过人之处的！”零碎的声音在百号人中传开。 “那我吴三子替灵蛇村村民谢过陆姑娘了。”吴三子两手拱起，深深鞠了一躬。 就在此时，一道身影穿过人群，拿着一柄尖刀，刺向了陆倾蝶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