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好钢可不能白给

这些官员们，除了陈化成、关天培等人眼中放光之外，剩下的一众人等，都是一副"我信你个鬼"的表情。 甘林叹口气，这就是所谓的"先行者"的孤独吧，这种明明在后世，已经如同吃饭喝水一般熟悉的真理，在这个时代里，却遭到了如此的抵制。他没有与这些固执的人继续争执，只说等造好了战舰，到时会邀请他们上舰一观。 几个满人官员互相对视一眼，互相都是一副不屑的表情。 索菲拉对甘林说：“我粗略估算了一下，若是按照我们之前的图纸，造一艘长度为80米左右的全金属战舰，这种合金钢目前最少需要五千到七千吨，这还不算舰上的其他武器装备所需要的金属，所以，保守估计，一条军舰就需要一万吨合金钢，以我们现在的炼钢能力，大概需要30年的时间才能炼出这么多钢材……” “30年？”一众官员们都惊讶不已。他们从来没听说过，建造一条船需要30年。 “30年太长了，我们需要的是，提升单位时间内的钢产量！”甘林斩钉截铁地说，“我们需要研发纯金属的大型转炉，以及炼焦、轧钢等一系列工业设备，建立一个完整的工业区！” 王德禄和邱良功两人，捋着胡子，饶有兴趣地看着甘林。 “小伙子年龄不大，口气不小。”王德禄笑道，“先别说那么多，我这刀可花了不少银子，怎么办？” 甘林笑呵呵地说：“这合金钢价格不菲，在下有心相送，只是……” “只是什么？” “若是水军能给下个购料订单，必将会给我们带来非常大的帮助。若是事情成了，可以给各位大人每人配一把合金钢大刀！” 邱良功哈哈大笑：“哈哈哈哈！你小子！肚子里还藏着这多鬼点子！不过你这合金确实不错，我等带一块样品，回去后商议一下，应该不成问题。” “这个好说，我们先铸造一把匕首，交给各位带回。期待你们的好消息。”甘林说完，转头对索菲拉耳语几句，索菲拉点点头，将这一块合金钢拿进工厂里去了。 甘林带着一群官员们继续在工厂里转，没过一会儿，索菲拉就拿着一把刀身暗淡的匕首，走了过来。 “我们这里没有磨刀的工具，所以没有开刃，你们把这个小刀拿回去磨一磨，就可以看到里面的颜色。”甘林笑着对他们说。 清朝对于武器管制十分严格，甘林此举，其实已经算是在刀尖上游走。但甘林巧妙地让索菲拉不磨这刀刃，既给了他们样品，同时又尽量降低犯禁的可能。 这让那些满人官员们暗暗咬牙，心里暗骂甘林这个老狐狸。 甘林当然知道他们怎么想，可自己以前就承受过这种难处，怎么可能再让他们这群人如愿？ 出了冶炼厂，太阳已经西斜，甘林看了看，就对众人说：“未时已到，我们的酒馆已经开门，诸位要不要去喝一杯？” 陈化成笑笑：“谢甘大人好意，不过今夜我们大营还有事情，就不再打扰各位了！” “啊！那既然如此，我也不再挽留各位，以后有机会，欢迎再来一起交流。”甘林礼貌地回了一句。 甘林送他们回到港口，看着那条船缓缓离开，眉毛越来越皱。 当夜，他去了戴绯华的房间里，要来了笔墨纸砚，给皇上写折子。戴绯华凑在旁边，看着甘林一笔一划地写字，满眼都是小星星。 “话说，夫君会写这么多汉字，真是太厉害了，我觉得中文好难学……”戴绯华说到这里，一阵叹息。 正在这时，步爱婕在外面敲门，甘林让她进来，三人你一言我一语，说起了教导水手们的难点。 “我给他们画图，展示战术，他们一下子就能看懂，可是这种战术的名字，我却很难用准确的语言来表达。”步爱婕有点懊恼，“就比如英文和法文，因为很多单词的拼写相近，讲解一些战术时，稍微做一类比，就可以让台下的人明白，但是中文却完全是另一个语言体系，我连翻译都找不到方向……” 甘林苦笑一声，这一时期，除了一些传教士们，有翻译过一些中文的典籍以外，其他欧洲大部分新鲜事物，都没有对应的中文翻译，因此，很多新鲜事物进到中国，都是直接给它安上一个"汉字洋名"，比如后世的电话，最开始在中国叫"特来风"，就是"telephone"的音译，"坦克"就是"tank"（水箱）的音译…… 后来，还是日本明治维新之后，日本人最先把欧洲的很多东西，按照东洋人便于理解的方式，给翻译成了汉字之后传入中国，中国这才有了更多的汉字词。 甘林点点头：“这是一个大工程，我们需要尽快推进人才培养体系，也就是教育体系的完善，哎……这些都需要钱呀，可咱们现在，最缺的就是这东西了！” 戴绯华点点头：“我和步爱婕，已经很久没去购物了……” “啊？你们没去找莎乐茜要钱吗？再紧张，也不能让两位夫人也跟着受苦不是……” “我们又怎会不知？”步爱婕弯下腰，把脸凑到甘林面前，“你呀，对我们都太好了。可我们也不忍心，看着夫君天天省吃俭用，自己就心里没数，胡乱花钱呀。” 戴绯华也嘿嘿笑着：“只要夫君能常常陪着我们，我们不购物又能怎样？” 看着眼前这两位善解人意的夫人，甘林心里暖暖的：“哎，让你们受苦咯，等咱们的城建好了，后面一定再和你们一起去购物。” 第二天，甘林回到尖沙咀的中央商业区，那里依然人迹寥寥，查理和布朗在第一银行的办公室里，依然面无表情地商量事情。甘林走进办公室，二人急忙站起身，对甘林行礼。 “甘先生，计划目前还未做好。”查理面无表情，死板的声音让甘林第一次感觉不舒服。 “甘先生，我认为我们有权向你提出意见，更换中国服装一事，请恕我们不能答应。这是涉及大英帝国颜面的问题。”布朗又说。 “哦？”甘林眉毛一抬。 “我大英帝国，拥有世界上最先进的银行系统和金融体系。因此，我们在和其他民族进行交易，或者帮助他们建立金融体系时，必须要向他们表达，这些东西是来自英国，所有进入证券交易所进行金融活动的人，都要穿英式礼服，行英式礼仪。”布朗声音虽然平静，但言辞里的火药味十分浓烈，很显然，对于穿中式服装一事，他的态度十分坚决。 甘林心中有点生气，可他并没有表达出来：“眼下，我们必须要向朝廷提供50万的税款，以换取城市接下来的发展，若是照您的说法，现在别说是50万了，就连5万都很难凑出来。这钱今年年底给不到朝廷，朝廷怪罪下来，你让我怎么交代？” “你们这种交税制度，到底写在大清律的哪一条哪一款下面？若是连税收都没有法律条文可以依赖，我们凭什么相信，你们在其他的事情上，可以遵循"公平"和"诚信"去办事？要知道，金融交易里，这两者，是交易是否可以延续的最基本法则……”查理也有不满。 “您说的不错，但我大清，现在并不具备这种条件，我也是为了能践行这种凡事依法的风气，这才建立的特别事务区不是吗？当下环境，我们若是硬要用法律条文，来要求这群完全不懂法的百姓，你觉得这样合适吗？先解决眼下难题，然后再通过教育手段，让他们看到依法治理的好处，然后再加以要求，众人这才会信服。难道连这样最基本的常识，都得让我来教你们吗？” 甘林缓缓地说道，但言语中的火药味，也丝毫不逊于对面。 查理愣了一下，甘林这话，仔细一想，还是有那么点道理的。其实两人在这半年以来，一直都是找不到方法，归根结底，就是他们都是抱着一种"优越感"来办事，他们不愿意穿中国服装，不愿意学习中文，始终用他们那一套金融知识，教条一般地循规蹈矩，意图复制欧洲的经验，却不去了解当地的实际情况，这才导致了一系列的问题。 而甘林这番话，实实在在地戳到了他们的痛点上。他们金融手段丰富，但对于这种文化领域，地域差异方面的问题，却完全没有考虑清楚。 屋子里沉默了一会儿，查理最先开口：“那照甘先生的意思，下一步该怎么做？” 甘林平静地说：“跟着伍廷玉，先学习中国的人情世故。” 正说着呢，门外小仆就进来说道：“甘大人，伍廷玉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快让他进来！” 门外快步走进来一个少年，一年过去，他的个头又长高了些，声音也有点变了。 “拜见甘先生！ipaymyrespectstoyou，esteemedsirs！（我向你们致敬，尊敬的先生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