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剥夺

董诰笑着说：“原本此事交理藩院处理就可，可据上书的人说，英国人在与海盗对峙时，发现这些海盗，背后居然是锦绣城的势力，不知钦差大臣对此有何说法？” 甘林一惊，这人说话，又在给自己下套…… “鸦片贸易，乃是有违国法、人伦之事，不论何处，但凡查实者，都必须加以禁止！”甘林回答。他没有正面说是锦绣城才会这么做，而是说所有人都对鸦片深恶痛绝，避开了董诰要给自己的城市下套的把柄。 “你的意思是，英国舰船都是鸦片船？” “正是！”甘林回答。 董诰依旧微微笑着：“皇恩浩荡，钦差大人不可辜负了皇上的一片信任啊！” “在下明白！”甘林点点头，心想这人怎么突然蹦出这么一句，不会又是在给自己下套吧？他赶紧转移话题，问道：“此事需要在下如何解决？” “皇上信任甘大人，因此将南疆岛屿交给甘大人经营。可甘大人若是在那边胡作非为，那恐怕后面就很难继续下去了。”董诰伸手将那封折子拿回，放在桌子上，“洋人在外海为非作歹，终归是小打小闹，翻不出什么大浪来。反而是现在朝中有些言论，说是甘大人利用职务之便，暗中培植自己势力，又私自开关贸易，与海盗和逆贼勾结，可有此事？” “此话怎讲？”甘林脸色一变，“全都是诬陷！在下勤勤恳恳为皇上办差，年终时也将说好的五十万两白银上交户部，怎么是暗中培植自己势力？” “甘大人自然不会如此，可悠悠众口，又岂能是空穴来风？一会儿你随我们一起去觐见皇上，接受皇上问询吧。”董诰笑道。 庆桂急忙出来打圆场：“好啦！好啦！都是一些街坊市井，一些无耻之徒互相传讹而已，甘大人不要放在心上。对了，和硕格格现在可好？” “现在成了一名撰稿人，替我国发声。”甘林回道。 “哦，格格就是顽劣成性，旁边若是有个人时常管着，其实文采倒也不错。你们什么时候成婚啊？”庆桂呵呵一笑。 “啊……这个……在下尚无此打算。”甘林有点尴尬，在这么正式的场合里，提到这事儿显然有点不合适。 庆桂捋着胡子，呵呵笑道：“公务要紧，可你的私事也不能耽误呀，这是为了甘大人好……” 甘林脑子飞速旋转，想着怎么把这个话题给绕过去，这时，宫里的太监出来传话，让他们几人进宫与皇帝议事。 三人带着甘林，立刻跟着太监一起，进了禁城大内，在里面拐了又拐，绕了好几个圈，才最终来到一座内宫门口。 几根红色的木柱，撑起这片宽阔的宫殿，甘林跟在几位大臣后面，走到殿门口，抬头看了一眼上面蓝色的牌匾：养心殿。 里面的大厅中央，摆着一张黄色的书桌，四周是四座青色的香炉，几个太监侍立在左右，中间书桌后面，端坐着嘉庆皇帝。 几位大臣进殿之后，立刻在皇上面前下跪，恭请皇上圣安。嘉庆帝点点头，让他们平身。 这时，他才对众人身后的甘林说道：“卿从南疆来京，一路辛苦。” 甘林急忙回道：“承蒙圣上福气，一切顺利。” 庆桂在旁边说：“陛下，甘大人在南疆兢兢业业，为我大清立下不少功勋哪！” “你的五十万两银子，朕已经命户部安排，送至最需要的地方去了。”嘉庆皇帝赞许地点头，“你们诸位先暂且退下，朕有些事情，要单独和甘林聊聊。” 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低着头退出了大厅，屋里只剩下皇帝、甘林还有几个太监。 “爱卿，你看一下这个折子。”嘉庆皇帝招呼一个太监，上前将那本折子拿来，递甘林。 甘林打开一看，脸色一变。 里面内容，正是甘林在曹家庄，杀掉曹老爷子和曹硕，以及杀掉两江总督阿林保的事情。他看到最后，底下却没有署名。 甘林心中的疑虑，果然成为了现实，阿林保死前曾经告诉他，不要以为这件事可以就这么瞒过去，皇帝的眼线无处不在。他抬起头，正好与嘉庆皇帝的眼神相对，他从皇帝的眼中，看出了威严和冰冷。 “解释一下吧！”皇帝冷冷地说。 “此人忠奸不分，贪污受贿。在下也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甘林只好这么说。 “惩处官员，自有吏部负责，就算犯了大罪，也有刑部和三法司，可以依法办理！而且从一品高官，若无朕的旨意，岂可随意斩杀？你这样做，让朕如何再替你说话？”皇帝罕见地冲甘林发怒，言语之中充满了责备，“朕赐你岛屿，建设城池，你不在职任上努力，为何却跑到江苏去杀人？” 甘林自知理亏，赶忙下跪：“陛下容禀，此事个中缘由复杂，还牵扯到锦绣城后续的建设……” “不管如何！按大清律当斩首！”嘉庆皇帝怒道，“朕知道你一番苦心，也知你这般人才，全天下再难找出第二个。但此罪不可不罚！来人，传旨！” 甘林后背出了一身汗，急忙跪下。 “剥夺甘林单眼花翎，降为九品知县，取消锦绣城一切拨款！但第二年和第三年答应的朝廷税款，依旧要照常缴纳！并且三年之内，甘林不准升迁！”嘉庆皇帝冷冷地回答。 “臣谢圣上不杀之恩！”甘林跪地叩首。他心中泣血，眼里含泪，若是真的按自己所犯的罪，自己肯定必死无疑，最差也是流放宁古塔。可皇帝还能给他留下一个知县的名头，而且按照锦绣城的规模，现在也就是一个县的水平。很明显是开恩了。至于那个代表皇上亲信的花翎，甘林倒没怎么在意。 太监走到甘林面前，将他头上的顶珠和花翎都给摘了，换上了一个阳文镂花金的顶珠，代表九品官。 嘉庆皇帝见甘林伏在地上不起身，于是又说：“朕已经下旨，锦绣城仍为特区，广东各级官府还是不能节制你，你专心发展吧，若是有成绩，将来再议！” “谢圣上……” 甘林这还是第一次，真真切切地体会到，自己的命运，没有掌握在自己手里的遗憾。 接下来的述职，皇帝根本就没心思听，对于甘林所提出的教育和钢铁厂的建设，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张口闭口就只有一句话：“你自己去搞钱吧。” 等甘林出了门，守在门外的三人，早就看出甘林的脸色不对，一个个凑上来问，甘林什么都没说，只是让他们三人进殿议事。 三人出来后，一个个都用奇怪的目光看着甘林。良久，庆桂这才支支吾吾地说：“那个……我们回军机处吧。甘……甘先生，委屈你了。” 董诰赶紧堆着笑：“今晚我家里有些事，一会儿我就先回去了哈。甘先生，明年的银子是一百万两，可别忘了。” 曹振镛只是简短地两个字：“保重！”就离开了。 二人行礼之后，就迫不及待地离开了甘林，留下庆桂和甘林二人。庆桂为了缓解尴尬，赶紧拍着甘林的背：“啊……皇上自有皇上的意思，你只要好好干就行。” “皇上什么意思？” “哎哟，皇上怕你升迁太快，这才给了你个正式的名头。别看只有九品，可这和那种临时的钦差不同，这是正式的官员啊！正式的！一般中举之后，第一个履职的也都是知县呀。可别小看了这一个知县，做得好的话，能学很多东西！” 甘林点头行礼：“多谢尚书大人。” 从他们的称呼里，甘林也已经明显地感觉到了，他们对自己态度的变化，自己在皇上面前，失去了皇上的信任，那自然，这些极其懂得见风使舵的人，也对他没了好脸色。 庆桂也不再提和硕格格的事，只是嘱咐甘林既然来了京城，就多休息几天再南下也不迟。 送走庆桂之后，甘林也和军机处一众人告别，大家听说甘林被降为了九品官，虽然不知为何，却也都对他表示了慰问。 甘林一个人走出了王宫，扭头看看背后这巨大的午门。红色的门墙高高耸立，四周站着几个护卫，眼神炯炯地盯着他。 “这就是……权力吗？”甘林低声说道，“不问缘由，就这么被剥得赤裸裸的……” 当他坐着马车，回到客栈房间里时，天色已经晚了，京城里又到处亮起了华灯，甘林站在窗口，望着远处的华灯，心里翻江倒海。 起初，他觉得皇帝的做法并不错，自己犯了错误，没有被杀或者流放，就已经很不错了。可看到自己降职之后，周边的人们，对自己的态度立刻就改变了，他还是心中有些难过，回忆起了9年前，自己刚刚穿越时，在京城被人人喊打的时刻。 那时候，他也是孑然一身，那时候，他也是被众人唾弃，可当时年少无畏的他，越是被众人逼迫，却越战越勇，全然不怕。 可现在过去了接近10年，甘林再次站在了这个位置上，虽然与之前还有所不同，可相同的是，他又一次经历了世态炎凉，人情冷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