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南洋来客

南海一处岛礁上，一只海鸥飞来飞去，最后落在沙滩上。 它眼前有一坨白白的肉，海鸥的嘴巴，上去使劲啄了一下。 “哎哟……”白白的肉发出一声惨叫，吓得海鸥扑棱着翅膀，立刻朝天上飞去。 那白白的肉是一只手，这时动了一下，旁边的一团被海草和泥土覆盖，看不清本来面目的"石头"，颤抖了一下。 “疼……疼……疼……”那"石头"缓缓爬了起来，抹了把脸，露出里面被水泡得苍白的皮肤。 “我这是在哪里？”甘林环顾四周。 天色格外地湛蓝，四周除了一眼望不到边的蓝海，就是洁白的沙滩，沙滩上到处都是海鸟留下的粪便，白白的，一片又一片地连在一起，就像沙滩上的浓疮一样，十分难看。 岛上只有不少椰子树，还有一些低矮的灌木，甘林扫视了一圈，没有发现人居住的痕迹。 “无人岛……吗？”他低头自语道，突然，胳膊上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他扭头一看，刚才自己爬起来时，牵动了伤口，本来结痂的伤口上，又被各种泥巴和海水浸泡，疼得他撕心裂肺般，业牙咧嘴捂着胳膊…… “可恶……祸不单行啊……”甘林揉揉胳膊，整理一下思绪，这才想起，自己是被火枪打中了胳膊，从桅杆上掉进了海里。南海海域暗礁丛生，海流混乱，他掉进海里，不知不觉就被带到了这座无人岛上…… 不过不管怎么样，自己还能活下来，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 甘林随手抓起一把海草，塞进了嘴里，用牙咬紧，一股又腥又咸的味道，瞬间充斥了他的整个嘴巴。 他把胳膊上的伤口翻开，两只指头伸进了肉里，去抓那颗子弹。 “呃……！”甘林疼得闭上眼睛。 他的手指头摸到了筋骨，找到了陷在里面的子弹。 “啊——！”甘林大叫一声，死死咬住嘴里的海草，用手使劲一抠，将身体里的那颗圆圆的子弹给抠了出来。 他喘着粗气，看了看这颗掉在沙子里的子弹，又转头看看早就被鲜血浸透的胳膊，忍着剧痛，撕下一长条衣服，吐掉嘴里的海草，单手将这衣服当做绷带，绑在了胳膊上。 衣服上的海水，触碰到甘林的伤口上，又是一阵钻心的疼痛。甘林咬着牙，一点一点把伤口包扎上。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气喘吁吁的甘林，终于包扎好了伤口，他疲惫地一头栽倒在沙滩上，抬头望着天空。 胳膊上一阵阵疼痛，刺激着他的神经，可比起这身体上的疼痛，甘林心中的压力更大。 刚刚下决心与清廷对着干，不论是从哪个方面来讲，他都处于绝对的劣势，正是最需要增援的时候，本来甘林还想着，是否可以寻求一些其他的援助，可偏偏这时候，遇上了英国皇家海军…… 本来东印度公司，几乎是承揽了英国所有的对华贸易，可现在甘林让私掠舰队到处劫掠东印度公司的商船，情况越来越严重，终于引发了英国本土的重视。本来很多商船，都是由东印度公司自己安排护航舰，而英国皇家海军的最新式战舰，都用来在大西洋和地中海，与法国人较量了。 可如今，甘林这一仗却对上了正牌的皇家海军军舰。个中意味，甘林心中十分清楚。他的心中翻江倒海，反复权衡着自己锦绣城海军的实力。 可不管他如何权衡，都悲哀地发现，以当下的局面看，他没有两线作战的能力。 “哎……得想办法赶紧回去！”甘林想来想去，觉得不管他如何计划，眼下都要先离开这里，他站起身，来回在四周走动走动。 可岛上除了椰子树和鸟粪石，其他什么都没有。 “这些鸟粪石，倒是能搞活一方经济……”甘林走了一圈，看到这里的鸟粪石特别多，当初他在新大陆，就带回了不少鸟粪石，这东西是上好的肥料，可以将一大片贫瘠的土地，开垦成一片沃土，可现在这个地方，很显然还未有人发现这些东西的经济价值。 甘林捡了一些鸟粪石块，堆在一起，用打火石不停地敲，过了好一会儿，终于引燃了一堆篝火。燃烧的鸟粪石，放出了滚滚的浓烟，飘散在海面上。 “这种时候，我只能祈祷来船不是英国人的军舰了……”甘林有点无奈地自言自语。 滚滚浓烟，在岛上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烟柱，一直升到了很高的高空中。甘林则躲在后面的灌木丛里，手里拿着一根半长的木棍作为武器，时不时地走出去，把一些鸟粪石再投进火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远处出现了一条双桅小船，朝甘林所在的岛屿驶来。那船走近以后，甘林看清楚了来船的模样。 “硬帆……不是英国人的船！”他长出一口气。 小船很快就在距离沙滩不远处停下，几个水手从船上翻下来，涉水走到岸上，来到了火堆旁，拔出手枪，警觉地查看四周。 甘林一看，这些人都是黄种人，而且背后还梳着辫子，一看就是清国人。他这才高声喊道：“不要杀我，我是汉人！” 两人看到从灌木丛里走出来的甘林，上前一步问道：“你是谁？这烟是你放的？” 甘林赶紧自我介绍说，自己是一个落难的水手，侥幸活了下来，本来想去广州的，不知道他们的船前往哪里。 二人一看，这才说：“我们是兰芳共和国的人，那你知道锦绣城吗？” 甘林心中一动，他想起自己曾经派人，给兰芳共和国送过一封信。 “锦绣城我知道，二位阁下，要去锦绣城么？”甘林问道。 “太好了！可否给我们带路？”二人显然也很高兴。 他们将甘林给接上了船，从船舱里走出来一个身着马褂，举止儒雅的青年人，面对甘林抱拳行礼，笑道：“在下姓古，名义芳，排行第六，您可以叫我古六。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落难水手，贱名不足挂齿，古大人的大恩大德，容在下日后报答！”甘林还不知道他们的目的，只好暂时隐姓埋名。 小船缓缓驶离了无人岛，甘林问道：“请问你们知道，这岛的位置吗？” 古义芳回答：“这一带原本岛礁众多，我们也记不得这许多名字，一般就叫上七岛，或者七连屿等等。至于你刚才呆的这座岛，应该是这其中的一座小无人岛而已。” “啊……你们有六分仪吗？”甘林又问道。 “有！怎么，你会用这个？”古义芳有点吃惊。 甘林点点头。 古义芳让人从船舱里拿出一个六分仪，递给甘林，甘林将上面的镜片调整好之后，就对着太阳的方向看去，又时不时地问旁边的古义芳几句，他一一回答。 过了一会儿，甘林这才说：“我们的位置大约是在北纬17度附近，但是测量经度，用六分仪就不行了……” 古义芳笑着竖起大拇指：“兄弟看起来不像一般人，敢问尊姓大名。” “在下姓甘，单名一个林字，字卓润。”甘林这才如实报出自己名字。 “原来是甘先生！我听说，锦绣城的城主，好像也姓甘……？”古义芳露出一副吃惊地表情，“难道你是……？” 甘林点点头。 古义芳急忙下跪：“甘大人在上，受小人一拜！”他又急忙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锦绣城的城主，这是我们兰芳大统制共和国江戊伯大人的亲笔信！” 甘林接过信，一边打开一边淡淡地说：“和英国人干了一仗，不小心身上中弹，掉进海里了。” 古义芳急忙扭头，让属下出去，不一会儿，属下就拿进来一瓶药膏，递给古义芳。 “这是我们兰芳共和国的郎中，使用数十种药材调制而成的金创药，效果非常好！” 甘林看了古义芳一眼，看他眼中没有什么敌意，这才点点头，让人给自己上药。他则坐下来拆开信，看了起来。 一名水手拿来了医疗用品，将甘林胳膊上，早已脏得不成样子的破衣服条拿掉，又用白酒和棉花，帮助甘林重新清洗伤口。 甘林嘴里塞了一张布条，他强忍着疼痛，紧紧咬着布条，专心看信。 “……甘先生的大名，早已如雷贯耳……我等已晓得阁下的困境，愿意为阁下提供帮助，只是婆罗洲地小人杂，唯恐照应不周……关于阁下提到，马六甲海峡口的新嘉坡岛屿一事，我等可以提供相应的情报，但那边势力众多，纵横交错，不仅有当地的柔佛王国，还有望加锡人，苏门答腊的锡克人，葡罗图瓜人，英杰利人，尼德兰人和爪哇人，他们都在盯着那里……” 甘林读到这里，身上抖了一下，旁边的医生正在给他缝合伤口，那针一不小心，扎到了他的肉上。 “哎唔……”甘林闷哼一声，猛地咬紧了嘴里的布条。 “哎呀，对不起甘大人……”那水手急忙道歉。 甘林摇摇头，他心里担心的，是这处四战之地，自己能否将它握在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