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赵菊兰的心事

当牛有铁还在因先买粮还贷款而摇摆不定的时候，他无意间从外套兜里摸到了卖肉得来的两百块钱，心里忽地一喜，“赵菊兰终于想通了。” 一时间他竟还有些感动。 尽管买枪的事，自己本来就无需向任何人申请，也无需任何人来同意。 自己只是忍让了赵菊兰一下，照顾了下她的感受，没想到……好吧，自己还是得多打猎啊。 有些事其实说起来也奇怪。 就是在这个时候，牛有铁想了想却又有点不想买枪了，至少买的欲望没有当时给赵菊兰说时那么强烈。 他觉得现在这杆枪打倒是能打，只要装上了钢条，凭借自己前世的打猎经验还是没问题的，至于两手空空，那肯定是不可能了。 至于买枪，哪怕等再打到猎物卖掉有了钱再买也不迟，反正自己有的是时间。 再说这笔钱对家里来说确实很重要，用它换得眼前"诸事顺遂”，换得大家“展颜欢笑”也挺好的，自己没必要把自己逼的紧张兮兮的。 这么的一想，牛有铁便下定了决心准备拿钱买粮，剩下的用来还贷款。 今天依旧是个大晴天，早饭过后没一会功夫太阳就射进了地院里，把牛有铁家西面的厨窑照的亮堂堂的。 窑内充满了土黄色的光辉，所有的严寒被一扫而光，窑内暖融融的非常舒服。 赵菊兰洗刷完了后，又开始忙着烧炕了，尽管窑子里不那么冷了，可太阳又很快就会走，太阳一走窑子里就又是一片阴冷。 这些都是她入冬后每天都必须重复做的活儿，烧完炕之后她又要忙着做针线活儿，一做就是一天，总之很难偷得到一刻闲功夫。 炕洞内，火已经燃起来了。 看着烧的哔哔啵啵响的麦秆子，赵菊兰又开始寻思另一件事，刚刚她还在想自己的男人去哪买枪，会不会被别人骗等问题。 现在她又愁怎么把母亲送回她家的问题。 这个问题现在看来似乎更大，她知道母亲一定是瞒着很多人偷偷离开家的，而且家里人也肯定知道母亲是来看她女儿了，这件事如果处理不好就会影响两家人的关系。 当然她自己不算什么，可是母亲不行啊，母亲是赵家庄人，母亲死了也要埋进赵家人的祖坟里的。 处理不好，母亲往后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想到这些赵菊兰就头痛的厉害，就想着干脆把母亲接到自己家给她养老送终。 可是有些事习俗不允许啊，自己一旦这么做了，赵家的人会怎么想？牛家的人又会怎么想？ 自己的男人会愿意吗？他连他自己父亲的养老问题都解决不了，他又怎么能帮和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外人呢？ 她知道母亲只有待在自己身边才能真正的活一回人，哪怕是跟着自己吃糠咽菜，那也都是高兴的。 母亲在自己身边，每天看着大庆和二庆慢慢长大，她才能真正享受到天伦之乐。 可是这些美好的想象…… 她“唉”地长叹了口气，因为想的太投入，一个蹦出炕门外的火星子引燃了地上的残余柴火她都没注意到。 一直到牛有铁走过来吼了她一声，她这才……她慌忙起身用脚将扑向自己的火苗踩死，抹抹额头吓出来的汗，对牛有铁说：“天啊！那里怎么会烧起那么多火呀！” “我还想问你呢？”牛有铁略带抱怨的口吻说：“你烧个炕都不用心，你脑子里在想啥呢？要不是我发现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赵菊兰的眼泪花子就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 他停止数落，问她，“你，你这是又咋了，我就轻轻的说了你两句。” 他已经猜到赵菊兰心里在想什么。 也许是在想自己买枪的事，也许是另外其他的什么事，具体他不清楚。 没想到他刚把话说完，赵菊兰眼泪花子哗哩哗啦地滚下来了。 “嗐……” 牛有铁无语住了，早知道这样，自己就不该说她的，他于是走过去抱了抱她，等她情绪稳定下来后，他凑到她耳边轻声问：“刚刚咋啦？说说，咱两口子还有什么事不能直说呀。” 俩人正面对面看起来有些暧昧不清的时候，范全秀引着大庆和二庆走了回来。 “妈，你咋哭了啊？”大庆大声地叫问道。 小家伙远远的就看到了他妈哭红了的眼睛，又看到父亲站在母亲面前像是在安慰，便很好奇。 “你这瓜怂，说这么大声干啥。”范全秀小声训呱道：“你叫院子里其他人听到了会怎么想？” 大庆“嗯”了一声，然后委屈吧啦地低下头不说话了。 范全秀走过去，没说什么，见炕才烧了一半，她就抓起火棍烧了起来。 “阿……妈，你放着我来烧！”赵菊兰急忙从她母亲手里夺过火棍，有些生气地道。 范全秀依旧没说什么，让给了女儿，转身又跑去拿了扫帚扫起了地。 她有些自责，自己要不是被老大家的人强扭着去吃饭，这些活儿她早都帮女儿干完了。 她是个很要强的女人，曾在生产队里摘花椒时，她一个人干了将近三个人的活儿，花椒刺把她的手刺痛，直到麻木她都咬着牙全不在乎，因此连续几年都被公社评为先进劳动模范者，她不怕苦不怕累，在赵菊兰眼中她就像个铁打的人一样，被男人打不死，被生活打不倒。 她知道女儿怀有身孕，不宜干太多的活儿，她心疼。 与此同时，她又一想到自己今天就要——必须要离开女儿家时，心里就很难过。 却又不知如何向女儿开这个口，她知道女儿也是很不舍的。 她不怕回到那个家以后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嗯，她现在连死都不怕，她就怕大庆和二庆会哭的哇哇叫唤，俩小家伙对自己好的都超过了他们的亲妈，甚至当她问他们假如她把他们带到另一个地方去，那里没有他们的妈，他们愿不愿意，结果他们都说愿意，回答的相当干脆。 “你去你妈的头，你这两个小兔崽子，你妈把你俩辛辛苦苦养到这么大，你可偏偏爱你的外婆，没良心。” 她想到这些，心里就难受的想不下去了，她怕自己这一回去就再没有机会来了。 她知道自己现在已经是个老人了，现在早已经不比当年，这双病腿已经像朽木一样了，现在虽然能拉拐起来，可再过两年能不能站起来都是未知，有时候一照镜子，她发现自己脸上的皱纹多的吓人，嗯，她自己看了连自己都感到厌恶，现在，自己活的一点都不像同龄的人，还不到六十岁，就老的看起来像一个八九十岁的老太婆，庆幸的是，如今自己还有两个小外孙这么爱自己，而自己已经快像老牛一样熬不了多久了。 她想两个孩子，她舍不得他们。 尽管每次跟他们待的时间不多，可是每次他们奶孙之间的感情都会增加，到现在，似乎谁都离不开谁了。 从牛有金家回来的时候，两个小家伙一人手里牵着他奶的一只手，摇来摆去，得意的就像这个世上只有他们俩才有外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