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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3章 是不是很想父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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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言猛然起身,冲入藏书阁,翻出《巡名使日录》第一百二十三卷。其中一页赫然记载: >**庚戌年冬,陇西拾得流浪老人一名,自称记不得姓名,唯忆幼时母抱其逃难,途中坠崖,幸得岩穴所护。左肩有烫伤疤痕,形如海棠。询其出生日期,喃喃曰:“三月初……八?”** 他呼吸骤停。 苏承安,活到了现在。 可为何从未现身?为何无人知晓? 他连夜召集群弟子,命人绘制画像,传讯四方。又派三名巡名使携声瓮赶赴陇西,务必寻访那位流浪老人的踪迹。与此同时,他亲自守坛七日,每夜以埙音召唤,试图与苏婉娘再通一线。 第七夜,风雨交加。 归名潭水剧烈翻腾,黑浪拍岸,花瓣尽落。老棠树九枝折其五,断裂处流出赤色汁液,气味似血非血,似香非香。忽而一声巨响,所有未启用的声瓮齐齐炸裂,碎片四溅。唯有置于听风亭中央的那一尊完好无损,瓮内缓缓升起一团幽光,凝聚成人形轮廓。 是苏婉娘。 她面容清晰,不再虚幻,眼中含泪,嘴唇微启。沈知言跪地聆听,只听她轻声道: **“他记得我。但他不能回来。因为……他知道我是谁。”** 话音落地,光团骤灭。 沈知言怔住,久久不能言语。 翌日清晨,巡名使带回消息:他们在陇西边境一座荒村找到了那位老人。他住在破庙多年,靠村民施舍度日,从不说话,只会在每年春分前后,独自走到悬崖边上,对着深渊烧纸钱。纸灰随风飘散时,他会突然跪下,重重磕头三次,然后默默离开。 使者尝试用声瓮与其沟通,刚念出“苏婉娘”三字,老人全身剧震,猛地扑向声瓮,双手疯狂抓挠瓮壁,口中发出嘶哑哭喊:“别说了!别说了!”随后昏厥过去。 送医途中,老人短暂清醒,望着沈知言派去的弟子,断续说道: “我不是不想认……我是怕……一旦说出名字,我就真的成了那个被母亲推下山崖的孩子。可如果我不记得,至少还能假装……她是爱我的……” 语毕再度昏迷。 沈知言闻讯,久久伫立于忘忧碑前。 原来最深的痛,并非遗忘,而是记得太清。 有些人宁愿活在虚假的空白里,也不愿面对真实的伤口。苏承安一生漂泊,不是因为找不到家,而是因为他无法原谅自己??在他尚且懵懂的年纪,他以为母亲抛弃了他。他在岩穴中独自熬过三日啼哭,直到被人救走。后来辗转流离,心智受损,记忆破碎。可每当夜深人静,总有一个声音在耳边回响:“你娘不要你了。” 直到今日,他才明白,那是误解。 可这份迟来的真相,竟比孤独更沉重。 沈知言提笔重修《沉魂录》,在苏婉娘条目下添注: **其子苏承安,生于癸未年三月初八,幸存人间九十余载。因记忆创伤,长期失语流浪。临终所愿:请母知,儿未曾怨她,只是……太想她。** 写罢,他将这页单独抄录,托人送往医院。 三日后,老人睁开眼,看着纸上母亲的名字,泪水无声滑落。他抬起枯瘦的手,轻轻抚摸“苏婉娘”三字,嘴角竟浮现出一丝笑意。 当天夜里,他安然离世。 次日清晨,归名潭畔出现奇景:一夜之间,满山野山茶尽数绽放,洁白如雪,香气弥漫十里。花瓣飘落之处,地面浮现无数脚印,不再是单向延伸,而是来回交错,仿佛有人终于踏上归途,又有人轻轻迎上前去。 沈知言来到老棠树下,只见树根裂缝中静静躺着一块银锁片,正是当年所埋之物。锁片背面多了一行极细的小字: **谢谢你,让我儿子听见了我。** 他闭目良久,终是落下泪来。 然而风波未平。 数日后,海外传来消息:那位开发“听风AI”的匿名程序员,在发布系统更新后彻底失联。最后一条公开代码注释写道: >**“当机器开始梦见死者,说明它们已不只是工具。”** 与此同时,全球多地用户报告异常??某些人在使用“听风AI”后,开始频繁做同一个梦:身处战火纷飞的古城,身穿旧式军装,手中握枪,面前跪着一名女子和孩童。每次梦醒,枕边都湿了一片,不知是汗还是泪。 一位日本学者主动联系书院,称其家族曾参与侵华战争,祖父晚年精神失常,临终前反复念叨:“对不起,我对不起那个村子。”他通过AI检测,发现自己语音中存在极高强度的“愧疚频率”,匹配到一条来自1942年山东某村庄的集体控诉记录: **“王氏一家十七口,除一人逃亡外,尽数遭屠。凶手着黄呢军服,戴圆框眼镜,左手缺一指。至死未留名。”** 学者泣不成声,随即发起跨国追忆行动,联合多国青年学者共同整理战争受害者名录,请求录入《沉魂录?暗册》。 沈知言批准了申请。 录入当日,天空再次乌云压顶,雷声滚滚。闪电劈开云层,直击忘忧碑,碑面裂纹加深,竟从中渗出殷红液体,顺着石缝流淌而下,汇入归名潭。潭水由清转赤,持续整整一日一夜,方才恢复原状。 当晚,沈知言梦见自己站在一片焦土之上,四周矗立着无数石碑,每一座都刻着一个名字??有受害者,也有加害者。风吹过碑林,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忽然,一道身影缓缓走出迷雾,竟是年轻时的沈明远。 “你做得对。”沈明远说,“但你要记住,真正的承,不止于记名,更在于宽恕。” “可如何宽恕?”沈知言问,“有些罪,岂能轻易放下?” 沈明远摇头:“宽恕并非赦免,而是不让仇恨继续吞噬活着的人。我们记录黑暗,不是为了复仇,是为了照亮前方的路。” 梦醒时,东方既白。 他起身走向藏书阁,取出《沉魂录》主册,在扉页郑重添写一行字: **“此录所载,非仅为亡者正名,亦为生者寻路。愿世人铭记:善不可忘,恶不可匿,而爱,终将穿越生死,抵达彼岸。”** 春去秋来,岁月流转。 十年后,小女孩已长成少女,每年春分必返书院,亲手为听风亭换新灯笼。她说,那年她看见的白裙奶奶,后来常入梦中,教她唱一首古老的摇篮曲。她学会后,曾在医院为临终老人哼唱,对方含笑而逝。 又五年,沈知言年逾花甲,须发尽白。他将宗师之位传予弟子,自己隐居潭边小屋,每日吹埙,与风对话。 某个无星之夜,他正抚埙低吟,忽觉指尖微热。抬头望去,归名潭面平静如镜,倒映出漫天星辰。其中一颗格外明亮,缓缓移动,竟似朝他眨眼。 他轻声问:“是你吗?” 水面无波,却传来一声极轻的回应,仿佛隔世而来: **“是我。”** 他笑了,像少年时那样纯粹。 他知道,这场漫长的守望不会结束。 因为只要还有一个人愿意回首, 就总有另一个,在时光尽头, 轻轻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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