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大将军亦是战友

吴小宝很想追问，张先生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事情变得如此诡谲多变？ 可是，面对着孙青霞，他的心情又变得十分复杂了，他甚至觉得这些事情自己越不知道越好，根本不需要知道的那么清楚，只有这样他才能清楚面对，不然的话，八方面军的秘密每一个都让人心惊胆寒。 他作为芙蓉街的小混混，早就习惯了遇到事情第一时间想到躲避，而不是正面解决问题。 对于日本鬼子的愤恨，和对于未来江湖局面的担心交织在他心里，让他做事有些左右摇摆。 就好像现在面对田中一郎的时候，他只会陪着笑脸，不敢说出自己的主张，恐怕这一辈子都会如此，是由他的性格决定的。 当时看到吴家堡被屠村的那种愤怒，至今记忆犹新，但是他想不出其他办法，向日本鬼子开刀。 “小宝，我知道你内心有很多想法，但现在都实现不了，日本鬼子在济南的势力根深蒂固，你想一夜之间推翻他们，恢复原来的样子，让中国人当家做主，根本不可能，我们只能是慢慢来。” 孙青霞脸上渐渐浮出微笑，可是这微笑中也含着愤怒。 “孙小姐，张先生在找我，我应该怎么说？” 孙青霞摇头：“不用管他，你是薛先生的人，薛先生会保护你，只要你不犯错，其他人拿你没办法，张先生想试探你，那就任由他去，你在厨房里好好干活就是了。” “孙小姐，田中一郎那个死鬼子说过，他要组建一支特殊部队，让我来带领，这件事怎么应付？” “那就更好了，他给你权利你就接着，反正只要你不犯错，在泺源公馆谁都奈何不了你，这岂不是好事？” 吴小宝似有所悟，点点头，但随即摇摇头：“孙小姐，我不想干那种事，只要领导那些特殊部队，就变成了日本鬼子的狗腿子，将来气焰嚣张，横行济南，我的名声就坏了，我是吴家堡的老实乡下人，到济南来一是为了混口饭吃，二是为了打鬼子报仇，可是现在我变成了什么？已经变成了狗腿子，狗汉奸，我父母在天之灵看见，不知道怎么骂我，我想改变这种状况行不行？” 这才是吴小宝的心里话，他不愿意跟着日本鬼子干，最终辱没了自己的名声，将来再也站不起来他。 他希望像孙青霞一样，在泺源公馆之外打鬼子，暗中出手，哪怕一次杀一个鬼子，时间久了，也能让济南的鬼子越来越少，老百姓的日子越来越好过。 “小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责任，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你现在能够打入泺源公馆，成为薛先生的门徒，并且在日本鬼子那里赚一个好名声，这就是你的能力，而你的责任也将随之变的越来越大，你做的事别人做不到，这就是你的优势所在，所以，我们需要你永远留在那里，将来发挥更大的作用，无人可以取代。” 吴小宝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他从内心深处不愿意这样做。 “孙小姐，只要是你安排的事情，赴汤蹈火我也会去做，但你别忘了，我这颗心永远想打鬼子、杀鬼子，为吴家堡的乡亲们和我的父母报仇，等到以后大事成就，千万不要忘了拯救我。” 孙青霞又笑了，夜色之下，她的牙齿洁白闪亮，笑容美丽如花，让吴小宝一瞬间呆愣起来。 “小宝，你放心，我们永远是站在同一条船上，我们活着，你也活着，不会让你失望。” 外面又有日本暗探巡逻的声音，狼狗奔跑着、狂叫着。 吴小宝立刻抓住孙青霞的手，把她拉到屋里去，两个人藏在角落。 跟孙青霞在一起，他的感受完全不同，远远胜过在泺源公馆吃香的、喝辣的，仿佛他是汪洋中的一条船，而孙青霞就是稳固不动的码头，船系在码头上就能确保安全，不再四处漂泊。 “孙小姐，我真希望跟着你去打鬼子，而不是留在日本鬼子窝里，可是你说了，我在那里有更大的作用，那我就一直留在那里，等你的命令。” 孙青霞轻轻地叹了口气，声音变得柔和下来：“小宝，我们都是中国人，每一个中国人都有自己的责任，日本人侵犯我们的国土，践踏我们的乡亲，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但我们要等到最佳的爆发，那一刻，让日本鬼子死无葬身之地。” 吴小宝忽然想到了大将军：“孙小姐，大将军他们说要经过日本鬼子的火弹，到现在了，还是雷声大雨点小，他们到底起什么作用？南方军人多势众，兵强马壮，但他们什么都不干，难道他们不知道你说的这些道理吗？这些人是不是太过分了？” 这个问题其实完全是在吴小宝的理解范围之内，因为他不明白，韩长官在黄河跟日本鬼子打了几场仗，打败了就逃，把济南拱手相让，这种事情简直丢人现眼，古代的英雄好汉哪能这样做？至少要死守，只能跟日本鬼子对抗下去，最终获得人间英明，哪怕是战死了，也能侠骨留香。 说书先生说的那些人，全都是为国为民，壮烈捐躯，哪有像韩长官他们一样弃城逃跑的，所以他觉得韩长官这种人表面上是英雄，实际上是狗熊，甚至连狗熊都算不上。 “小宝，那些都是历史问题，你只看到表面，不知道内核，每一个人都有他的难处，现在南方军师在审时度势，我的师姐大将军来到济南，她不是一个人战斗，而是必须听从四川那边的命令，她也想抗日，我们对于日本鬼子都怀着刻骨的仇恨，但是任何事情都必须循序渐进，不能一意孤行，那我们跟普通的老百姓、江湖流寇还有什么区别？” 吴小宝似乎懂了，缓缓地点头，他明白，孙青霞背后是八方面军总指挥，大将军背后是南方军总指挥，两个人都有身不由己之处。 “孙小姐，我知道了，希望你不要让自己为难，在济南城，我可以全心全心全意帮你，我认识的人都可以这样做，你不要为难。” 吴小宝能够感觉到，孙青霞现在进退两难，张先生叛变，把八方面军在济南的所有老窝全都找出来，一一捣毁，那么孙青霞就无处容身。 孙金霞叹了口气，吴小宝接着说：“这个房子没人来住，以后你没有落脚点的时候，就到这里来住，反正这里空着，日本鬼子也不会来。” 孙青霞摇摇头：“我见过你去玉谦旗袍店，到底为了什么？你跟方氏诊所的方小姐是不是有什么牵扯？” 吴小宝红了脸：“没有，我只是替方大夫送信给薛先生，见过方小姐和她的丫鬟小溪一次而已。” “小宝，儿女情长、英雄气短，这是古代历史上经常出现的，但我现在告诉你，方氏诊所目前的位置十分敏感，千万不要想的太多，那位方小姐知书达理，有侠义之风，她痛恨日本鬼子，只敬重为民除害的英雄，所以你去找她、见她，只是自讨没趣，她不知道你的身份，以为你就是汉奸狗腿子，你上门只会引发更深的矛盾，懂不懂？” 吴小宝内心咯噔一下子，孙青霞这样说，等于是明白他对于方小姐的一片心思，如果不去找方小姐，那在济南城活着，他又如行尸走肉一般。 他点点头：“我知道了。” 孙青霞又补充：“小宝，我们做事总要一定规矩，无规矩不成方圆，如果一日个人可以肆意妄为，就变成了日本鬼子，在济南城，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欺男霸女，掠夺财富，让老百姓活不下去。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日本鬼子这样做，根本就没有把济南人当成人，而我们是江湖人，懂得道理，知道廉耻，所以说，你做任何事之前都要好好衡量，千万不要把自己的心思强加在别人头上，你到玉谦旗袍店去说的每一句话，都有可能传到我的耳朵里，方小姐的耳朵里，还有日本鬼子田中一郎的耳朵里，想想看，如果你说了什么不负责任的话有多危险？要把多少人拉下水？” 吴小宝内心一惊，这才明白，孙青霞到这里来，看似是闲聊，还有这件事是在警告他。 他心里又是羞愧，又是惊骇：“孙小姐，我现在明白了，以后再也不去玉谦旗袍店。” 孙青霞在黑暗中微微一笑：“小宝，你做的没有错，我只不过提醒你不要过界，当下日本鬼子把你当成好色之徒，贪钱好色，没有廉耻，日本鬼子就喜欢这样的人，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汉奸。田中一郎是间谍圈子里的老手，他看人就从这几个方面来看，所以他相信你，最后肯定是成为穷凶极恶的狗腿子，因为他看到了你的弱点，你就这样做下去，但是要明白，不是真做，而是假戏真做，懂不懂？” 吴小宝对于“假戏真做”这四个字，当然明白，说书先生说过无数次，人活两张皮，外面的是给人看的，里面的才是自己的。 “孙小姐，我懂了，以后做事守住内心的界限，表面上张狂，是给鬼子看的。” 他很聪明，就连孙青霞也满意地点了点头：“小宝，你果然听懂了，告诉你，你留在泺源公馆是我们最重要的一个筹码，也许赌到最后，就是由你来定胜负，所以不要太小看自己，要把自己时刻放在定海神针的位置，将来济南城的形式，不管是八方面军对鬼子宣战，还是南方军对鬼子宣战，你都会起到极大作用。假如有一天我牺牲了，我师姐来找你，你也要听她的，把她当做我，可以吗？” 吴小宝听不懂这个话题，孙青霞又重复了一遍，吴小宝的眼睛突然感到一热，泪水盈眶。 他知道，面对日本鬼子，每一场激战当中都有可能死人，孙青霞不是大罗金仙怒目金刚，她也是人，只要是人就会死。 如果孙青霞死了，他的内心就重新变成了那条漂泊四海的小船，再也定不下来。 如果让他去铁大将军的，那他心里可不情愿。 “小宝，我的师姐大将军，也对日本鬼子有刻骨的仇恨，但是她听从南方军的命令，现在还不能采取极端行动，告诉你，只要是打日本鬼子的，就是我们的朋友，兵合一处将打一家，消灭日本鬼子，何愁不成？所以我才告诉你，有一天我牺牲了，你要全力以赴帮助我师姐，跟打日本鬼子的所有队伍融合在一起，千万不要分得那么清楚，懂不懂？” 吴小宝这一次总算懂了：“孙小姐，说书先生说过，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只要南方军打日本鬼子，就是我们的朋友，只要大将军的目标是消灭日本鬼子，我也会把她当成自己的同伴和领袖。” 孙青霞这一次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淡淡大说：“小宝，你果然聪明，我们都没有看错你，有些道理对别人说十遍，仍然是对牛弹琴，但对你说只要一遍，你就领悟了。像你这样的人，留在泺源公馆，真的是太屈才了，将来有一天，你一定会成为抗日队伍中的第一领袖，我看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