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吴小宝看得出来，田中一郎根本就不相信万松璞，对方投降也好，不投降也罢，田中一郎把他养在泺源公馆里，就是要套取他脑子里的秘密，从来没把他当成自己人，所以万松璞被土匪带走，田中一郎十分生气。” 毕竟，他之前浪费了那么多时间，对万松璞好言相劝，好礼相待，到如今，一切都成了空。 “小宝，没有人能逃脱我的掌心，就算他们逃回了南山，也是一个死。” “我的人，将会从长清出发，直接进山搜索他们的下落，相信过不了多久，万松璞还会出现在这里，到那时，他就不是座上客，而是阶下囚。” 这家伙老奸巨猾，我早就看透他了。 吴小宝在内心暗自嘟囔：“你们都是些机灵鬼，个个诡计多端，跟普通人不一样。” 吴小宝现在就是装聋作哑，面对田中一郎，他表现的越愚蠢，对方越放心。 “小宝，那些厨子都关在地下室，你知道不知道我想干什么？” 吴小宝挠头：“我不知道先生，那些都是著名厨师，济南人离了他们，就没有什么好菜吃了。” 田中一郎笑起来：“你真是愚蠢到家，没有他们，还有其他厨师，济南的厨师都死光了，还有北平和上海的厨师，对不对？” 吴小宝无奈，他当然明白，就算厨子都死光了，老百姓还可以自己做饭，但是日本人赶尽杀绝，把鲁菜消灭干净，到底是为了什么？反正日本菜不可能代替鲁菜，寿司真是太难吃了，天妇罗还比不过炸蘑菇。 “小宝，实话告诉你吧，不怕你外传，民以食为天，每个人天天都要吃饭，如果改变他们的饮食习性，脾气随即改变。” “就像我们日本人，吃鱼和虾长大，头脑特别聪明，你们中国人吃肉和菜长大，脾气绵软，就像羊群。” 吴小宝叹了口气，他隐约知道田中一郎的意思，但又不想听下去，对方贬低济南人也就罢了，直接贬低中国人，这就有点高傲自大。 “先生，我听不懂你说的话，不如我还是回厨房去好好干活，其他事情跟我无关，土匪抓走了万松璞，那是他倒霉，对不对？” 田中一郎摇头：“不是倒霉，这一切都是他布置出来的，先投降，假意归顺，然后借着土匪之手，远遁而去，这种例子历史上早就有过了，他以为自己读了几本兵法就了不起，一切尽在我的掌握之中。” 吴小宝可管不了这么多，日本鬼子在这里吹牛，一点都不管事，反正万松璞已经跑了，跟着四个土匪去了南山。 从前吴小宝就听说过鬼镇，鬼见愁的大名，虽然没有三头六臂，但是一生无义，枪法无敌，韩长官的手枪营几次进山搜捕，被对方打的丢盔弃甲，后来韩长官也就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跟鬼见愁井水不犯河水。 吴小宝走回厨房的路上，看到碉堡那边的日本鬼子，正在清理尸体，就想到，如果鬼见愁也能投靠八方面军，将来打日本鬼子，就大有希望了。 现在，吴小宝虽然没有加入八方面军，但时时处处都为八方面军谋划，一切都是因为孙青霞。 走到厨房门口，三个厨子晒着太阳嗑瓜子儿，向吴小宝打招呼。 吴小宝垂头丧气的过去，一屁股坐下。 “小宝，你看这些日本鬼子，整天忙忙活活，他们自以为碉堡很结实，不管哪一支江湖势力冲进来，都得弄得他们人仰马翻，真是好笑。” 吴小宝不想说话，因为他发现，自己被田中一郎牢牢掌控，不管做什么事，四周都好像有一道看不见的墙壁，逼着他往前走，不能向两边看。 “小宝，听说那个叛徒被土匪弄去了，恶人自有恶人磨，这家伙到了南山，日本鬼子鞭长莫及，但是土匪最擅长敲诈勒索，没有十几根金条，看来他是跑不出来了。” 吴小宝无法预料万松璞的命运，更无法预料他和这三个厨子未来将会怎么样？ 反正，一切都在田中一郎的计划之内。 一个厨子说：“昨天到街上去买菜，看见了童爷，几天不见，好像老了十几岁，连腰都弯了。” “童爷说，日本鬼子在大观园捣乱，他的摔跤场子，隔三差五就不敢开门，这一行看来已经赚不到钱，他想改行了。” 一个厨子接着笑起来：“他改行，只能去当保镖，这家伙以前在大观园耀武扬威，人人讨厌他，就算跟那些有钱人当保镖，也没人敢用。” “自从上一次，鬼子参加擂台赛的十个人，全都被人暗中干掉，明湖擂台赛这件事已经再也没有人提起。” 吴小宝现在就明白，日本鬼子也有软肋，田中一郎只能管济南的事情，甚至只能管泺源公馆的事情，其他地方出了事，他也是无可奈何。 “小宝，你跟童爷关系不错，要不要拉他一把？让他来日本鬼子这里混口饭吃。” 吴小宝苦笑着摇头：“还是算了吧，人家是响当当的江湖好汉，怎么可能像我一样，屈居在日本鬼子这里？” 一个厨子向后门指了指：“说曹操，曹操到，你看，那不是童爷？” 果然，童爷挎着个篮子，站在后门外面，向吴小宝招手。 吴小宝赶紧跑过去，童爷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小宝，乡下送了一些鸡蛋和腊肉，我给你送来补补身子。” 吴小宝把童爷带进来，让进自己屋里。 “小宝，日本鬼子欺人太甚，昨天晚上又派人砸了我的场子，三个看门的徒弟都被打伤了，刚刚送到跌打医生那里去治疗。” “我想请你问问田中先生，让他出面给说和说和，跟日本浪人那边，冤家宜解不宜结，我拿三根金条，请他们高抬贵手，怎么样？” 童爷的语气可怜之极，但吴小宝内心毫无波澜，就是因为他知道，中国江湖和日本鬼子之间，永远水火不能相容，日本人恨不得中国人一个都不会练武，那么他们就少了很多敌人，也不用担心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 童爷练武，这就天生犯了对方的忌讳，就算拿钱出来，对方也不肯接受。 “童爷，不如换一条路走。” 童爷摇头：“我只会打把式卖艺，这大半辈子练的就是摔跤，前一阵听北平和天津的师兄弟们说，那边也是如此，日本鬼子好像发了疯一样，专门针对武林名门正派下手，而且下手挺狠，有几个门派的掌门和首席大弟子，全被抓进去，一夜之间就断了气。” “看起来，日本鬼子对于中国武术害怕极了，在咱济南，除了我的摔跤场子，其他人都关门谢客了，所以我不能停下走别的路，那就是断了济南人的志气。” 吴小宝感叹，童爷说这句话的时候，总算还有一点人味儿，不然的话整个济南人全都完了。 天桥底下说书先生说过，三军可以夺帅，匹夫不可夺志，如果济南人连斗争的勇气都没有了，这座城市恐怕就要真正折在日本鬼子刺刀之下了。 “小宝，你跟田中先生说一说，咱们至少要试一试，中国摔跤不能倒，济南大观园的摔跤场子也不能倒，否则，北平、天津、上海那边全都完了，就知道我自己撑着，同门师兄弟死的死，伤的伤，都无法支撑局面。” 吴小宝能够看得出，这一次童爷是动了真感情，内心的那份愤慨深深隐藏，而不是浮在表面。 只有被日本鬼子欺负狠了的人，才会这样做。 “童爷，我不知道管用不管用，但我去跟田中先生说，让他管管那些日本浪人。” 童爷脸上露出苦笑：“他们都是一伙的，但是我希望，田中一郎能给你点面子，让你罩着大观园，那样的话浪人就不敢过度放肆，我不求别的，只求摔跤场子每天开门，能让济南人看到一丝活力，这份上午精神总不可灭。” 吴小宝诚恳的点头，这一次不是为钱，也不是为名，而是为了济南人内心的那股战斗力。 两个人聊起大观园和商埠区，童爷深深感叹，原先商埠区那些外国人，一个个鲜衣怒马，趾高气昂，现在已经被日本鬼子收拾的老实多了。 就包括那些德国医院里的医生，原先做手术的时候，不允许日本鬼子进去，以病人生命为重，把救死扶伤视为自己的天职。 到如今，四个医生被日本鬼子打伤了三个，剩下的那一个成了惊弓之鸟，老老实实，再也不敢抵抗，日本鬼子进医院，如入无人之境，想抓谁就抓谁，想打谁就打谁，一个好端的的医院，变成了破烂市。 吴小宝也跟着苦笑，他过去就知道，德国医生永远不可能对抗日本鬼子，毕竟生逢乱世，每个人都想好好的活下去，在济南城，日本鬼子是占领军，他们就说了算，刺刀面前谁都会低头。 “童爷，我总觉得，物极必反，日本鬼子猖狂到头了，也就是太阳下山之时。” 童爷笑起来：“小宝，话是这么说，但你想想看，好端端的日本鬼子怎么会败？八方面军和南方军，实在是人在远方，鞭长莫及。” “再说了，中国有这么多城市，他们未必愿意劳师动众，过来解放济南，咱们还是硬撑下去吧，撑到哪一天撑不住了，我就抱着手榴弹直接进日本俱乐部，跟日本鬼子同归于尽。” 吴小宝一拍大腿：“其实，如果济南的江湖人有这种勇气，那济南人就永不会倒！” “童爷，就冲着你这句话，我去找田中一郎，保证你的摔跤场子天天开门，天天客满，我和田中先生一起去给你捧场，怎么样？” 童爷的眼睛立刻亮了：“小宝，如果你能做到这样，我给你十根金条。” 吴小宝摇头，这一次他不是为了金条才帮助对方，而是为了济南人这份底气。 北平陷落，天津陷落，上海陷落，但济南人一定要有身在污泥之中，看见遥远星光的这份情怀。 “小宝，你真是好样的，就在前天，日本鬼子抓了几个馆子里的老师傅，我就觉得日本鬼子真是疯了，那些厨子与世无争，就知道在后厨做饭，抓他们干什么？” “这些人痴迷于鲁菜厨艺，一辈子从七八岁就开始学徒，碍着日本鬼子什么事？非得把他们抓进来，让一家人担惊受怕。” “狗日的日本鬼子，简直没有人性，不把济南人当人！” 两个人说话声音很低，但是童爷的话还是说的很痛快，让吴小宝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事实的确如此，厨子就是一门手艺，他们在厨房里忙碌，谁都不会有参与战争的闲心。 但日本鬼子做事出乎常理，已经违背了人性。 “童爷，不要急，沉住气，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