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3 引路蛾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 昨夜维斯绞尽脑汁逃离圣拉菲尔号的炮火，无暇他顾。这时听杰克一句话，他才忽而又想起了，圣拉菲尔号怎么会那么巧，就刚好碰上。还一早就做好了伏击准备，打算以最小的代价拿下寂静号。 如果昨夜出现的是一艘阿尔比恩战船。无论是三级舰"安娜公主号"，还是五级舰"利安德号"和"普利茅斯号"，维斯都可以接受，轻描淡写地让这件事情翻篇。 它唯独不应该是圣拉菲尔号。 因为这艘船两个多月前，就已经返航回了坎金镇，与现在的位置南辕北辙。 因此，更有可能发生的事情是，圣拉菲尔号在返航途中又接到了新的任务，特地前来火努努岛捕捉寂静号。这，就是艾德里安为维斯设下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吗？ 维斯一时笑容全无，阴沉着脸回到自己的船舱。 一如既往地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维斯扣着酒杯却难以饮下。在海战里，吨位就是意味着一切。圣拉菲尔号是五级舰，就是拥有压倒寂静号这不入流的单桅帆船的力量。这与船长的航海技术，炮手的熟练程度，陆战队的枪法和勇气都不相干。 圣拉菲尔号的十八磅炮，可以轻易洞穿寂静号的船体。而寂静号那几门十二磅炮，是几乎没有轰开圣拉菲尔号船甲的可能的。 一旦在海上正面遭遇，维斯只有也必须立刻投降，任何挣扎和反抗的行为都只会成为被对方嘲笑的话柄。 如果这真是艾德里安的安排，不得不说，这一手非常漂亮。能够调动一艘帝国战船这件事情是如此的令人震惊。艾德里安不该有这样的能力，因此当它发生时，一切都变得如此有效。 纵使苦涩，维斯也只能承认自己的失败。他错误的判断了艾德里安，以为自己有能够应对大部分局面的能力。而昨夜艰难的遭遇令他意识到了自己的的愚蠢。如果说有能让维斯觉得心里好受一点的借口，或许只能是他本也无法从无数种可能性里，捕捉到这个超出预期的答案。 维斯一口干了杯中的朗姆酒，却连酒是什么味道都没有尝到。事已至此，船长必须为应对接下来的事情考虑周到。 昨夜，维斯还以为圣拉菲尔号预先埋伏，竟然没能一轮击垮寂静号，是因为船体不善和水手感染疫病。现在看来，那只是因为对方原本就不想击沉寂静号。圣拉菲尔号知道寂静号是一艘武装商船，船上很可能载着数量不菲的金币。 这也就引出了另一个更为严峻的问题。 对方不会轻易放过维斯。 圣拉菲尔号为什么能够在茫茫大海准确找到寂静号呢，这一点令维斯感到不解。海洋是如此的广阔，就算是一支庞大的舰队，也会丢失自己的目标。这也是为什么商船大多打不过海盗，还敢继续贸易的原因之一，他们碰到的可能性本就不大。 但圣拉菲尔号却精准的捕捉到了寂静号，就像它手里有寂静号的航线图一样。 但这怎么可能呢。圣拉斐尔号能从何处获取？难道还能有叛徒偷走了航线图，交给敌人吗？ 维斯否决了这种想法，他绝对地信任自己的船员，更别提水手们也不可能找到维斯放的东西。那又是为什么呢？这段日子，又没有其他人上过船。想到这里，维斯猛地抬头，突然愣住。 他来不及再多想，慌忙地起身，冲到床边掀开床板，打开下方锁着的木箱。里面黄澄澄的金币闪耀夺目，但维斯此刻完全没有欣赏的心情。 “……不在这里。”维斯困惑又心事重重。他找遍了沃伦送的钱箱，也没有找到自己预想中的东西。 如果我要答案，我该如何提问？"圣拉菲尔号是如何找到寂静号的"？答案之书翻开，一页页呈现出价格，两千金币。 形势的急切迫使维斯想要直接付出如此高昂地代价去购买，但他的手随后比他更快地找到了答案。 就在打开戈林送来的钱箱后，维斯在盖子上发现一只扑扇着翅膀的飞蛾。那一闪一闪的尾巴，就像黑夜中指引方向的萤火。 “引路蛾！” 看到这一幕，维斯气极反笑。他没想到，戈林这个混蛋，竟然在死后还给他来了一下。引路蛾是一种特殊的小虫，往往成双成对。它们总会朝向自己伴侣的方向。这只引路蛾的存在，也就能够解释圣拉菲尔号的出现了。 可维斯没觉得轻松，心情反而直接坠入谷底。 因为这意味着，圣拉菲尔号会发现昨夜的沉船并非寂静号，并且立刻继续追击…… 几乎同时，查拉梅匆忙撞开门闯进来。 “圣拉斐尔号又追上来了？”维斯身旁的气温能直接冻出冰渣。 查拉梅没想到维斯已经得知消息，愣了愣，道： “对！” 维斯把引路蛾丢在地上，缓缓碾碎。如一开始所说，正面海战，寂静号连一丝的胜算都没有。再被追上，这已是绝路。维斯闭上眼想了一会儿，吩咐： “降帆横船，投降吧！” 查拉梅憋着一口气，好一会儿没有说话，但最终没有反驳。他也知道这是最好的应对办法。投降最多也就是被抓到伊比利亚辖地进行审判。但反抗，几乎是必死的局面。 而维斯需要想的就更多了。失去了寂静号和船上的四十万金币，回到提兰岛的他，将失去一切。 就算维斯有卷土重来的韧性和魄力，艾德里安也不会放过他，必定会痛打落水狗，做掉维斯。 维斯默默地把钱箱搬出床底，随后合上床板走出船舱。 这时圣拉菲尔号已经非常接近了。有个海军站在高大的战船船头，朝着寂静号大喊：“寂静号，立刻投降！否则我们将把你击沉！” 寂静号的船帆已经降下，水手们茫然若失地站在甲板，有种突然从逃出生天，又落回了地狱之中的失落。 维斯招手叫来查拉梅，附耳低语了几句。查拉梅瞪大眼睛看着维斯，低声：“……船长？” “相信我。” 维斯只平静地说了三个字，便转身大步走向船头。 两艘船逐渐靠近。 圣拉菲尔号掀开它的炮口，像野兽露出自己的獠牙，仿佛在说：若不服从，便是粉身碎骨，葬身大海。 这艘五级舰因为多出两层火炮甲板，足足比寂静号高了两层楼。维斯从较高的船头看去，一排线列步兵抬着枪口瞄准寂静号的水手，瞭望塔上陆战队三五成群，同样端枪警戒。这些士兵都是精锐的神枪手，这个距离几乎不会失手。一切就像一张麻密的网，罩住了寂静号！ 圣拉斐尔号的船头随后撞上来，引起一阵晃荡。短暂的等待后，对面从船上搭上舷梯，一队陆战队登陆寂静号的甲板，开始俘虏水手。 一个明显是军官打扮的人背手走上寂静号，不乏傲慢地仰着下巴扫视一圈，冷笑：“这么一艘破船，竟然让我们追了一天一夜！也真是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