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不省心的家伙

云深市，四线城市，临海。 人口不密集，物价也还好。但也有消息说房价会涨，可能进而影响日常用品的价格，所以导致了些微的恐慌。 临海，意味着空气中泛着海洋的活力。 晴朗，意味着天空将照下温驯的阳光。 『还真是厉害呐，伟大的云深市民们。』 一代一代的市民们诉说内心的自豪，当然也有独属他们的骄傲。正因为每一位家人的保护才有这样美丽的环境。…… 时间是七月盛夏。早上七点的阳光尚不猛烈，但也不近人情。 落霞山。好像是叫这个名字，这是坐落于云深市边缘的一座小山。 山并不高，好在市中也没有多少高耸建筑，所以站在山顶姑且能统揽全市，一览独绝。 落霞山不美，多有荒突的岩石，少有植株绿色，让人不禁为这里的风景感到气馁。 老人们说，是几十年前有过大面积开采石头的行动才导致的坏境破坏。尽管后来人们意识到环境的重要性，立刻终止行动，大山却依旧没有恢复。 『但愿祖祖辈辈的先灵不会怪罪我们。』 类似的声音充满人们的脑海。大家终于意识到**与毁灭总是相伴相生，但未免太迟。 『还不迟！』 曾经的云深市长高举手臂呐喊，人们终于开始保护环境，于是才有了眼下的美好。 亡羊补牢既是幸事，也是悲事。但都是没办法的办法，即传统意义上的矛盾——皇帝的龙椅与宁静的早餐一定是相互对立的。…… 半山腰的石台阶上。 满头大汗，黑发黑瞳，上半身黑色t恤衫，下半身棕色牛仔裤的少年——云风， 神色轻松，黑发蓝瞳，上半身穿着白色衬衣，下半身穿着黑色百褶裙的少女——月竹，一前一后走着。 关于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云风默不作声，记忆回到两个小时之前。 “喂，你，受伤了哦。” 街道旁，月竹看着他的眼睛说道。 “……嗯？谢谢关心，我很好啊？” 醉酒之徒从不会意识到自己喝醉，虽然对魔法世界不知不解的云风，这样的比喻稍微过分了些。 月竹看了眼天空，微微升起的太阳提醒她时间无多，但所幸戾鬼已经解决，所以耐住性子解释。 “就在第一次，你被那怪物击倒了吧？……拜托，别这样看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那东西的速度这么快，以你的身手不可能躲的开啊。” “但是，月竹小姐为什么会……” “你问我为什么知道？我大概没法回答你啊，说起来那家伙还是被我消灭的……哎呀解释不清啦，真是有够烦的，反正就是你必须接受治疗，否则会有生命危险。” 在云风面前总是毫无理由陷入烦躁，月竹挠着蓬乱到甚至翘起来几根的长发，嫌麻烦似的将视线落在那家伙脸上。 “所以，明白了吗？” “…………” 事与愿违的结果多少让她无奈。但云风的迟疑，月竹当然能够明白。换了谁忽然间遇到一个人这么对他说，估计都不会相信的。 “你大概不能理解吧，那这样——” 她伸出手， “呼” 掌心汹涌出一片赤红的火焰。 火焰，高温。空气因为高温而开始扭曲，也让云风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火……” “这下，相信了吗？” 她的语气没有任何夸耀的成分，仅仅是以阐述事实般的叙述着。 趁这个机会，少女顺便解释了来龙去脉，最后自我介绍。 “我叫月竹，是一名……魔女，嗯，能理解吗？” 魔女……是succuba，itch，还是sorceress？ 在这个现实的世界里，从不相信迷信的云风觉得是偏向魔术表演家的存在，于是露出坦然。 “……” 搞毛啊，那个眼神…… 月竹感到太阳穴隐隐跳动，闭上眼睛。 她大概知道其中有个误会，于是在云风将她的羽翼（骄傲）撕碎前再次解释一次。…… “大概，女性魔法师的意思？” 万幸，他有些接受了。 “很近吧。” 月竹靠着墙壁摆摆手，脸色少有的认真。 “但并不完全是一类东西，只能说有交集，有时候会完全背离，有时候相互平行，有时候也贴合的不像话的存在。” 对于稍微点头，脸上写着似懂非懂的云风，月竹叹了口气。 “现在，你理解了？” 似乎要把整段人生的叹息都浪费在今天一样。 “大概吧……对了，我叫云风，就是住在本地的高中生，很高兴认识你。” “对，对，高兴高兴……高兴不高兴什么的不过是口头讲讲的吧，大家也不会往心里去……总之你的伤不能放着不管，走吧。” “去哪里？” 家——她偏过脑袋说道。……………… 就这样， 少年——云风， 少女——月竹， 正式介绍了彼此的身份。 如今两个小时过去，走在山道上的也是他们。 少年气喘吁吁，少女意外的轻松。 “还好吗？” 月竹的神色相当悠闲，身为魔女有远超常人的体力。 “您说的倒是轻松啊，那可是从城中心跑出来，然后又走了这么久的山路啊。” 大概是首次在体能上被鄙视，还是被一个难得十分在意的少女鄙视，少年脸色微红的辩解起来。 “然后，这山路还没有台阶，很难走啊，不是吗？” “……？没这回事啊。” 阳光和云风的目光都令她的疑惑愈演愈烈，好像在说“你看，确实很轻松呢”，也让云风发出一声败北的苦笑。 “月竹小姐对那个怪兽了解的多吗？” “那个东西？” “就是早上那个。” “哦，你想知道吗？” “嗯……我可是被他攻击了啊。” 月竹一边走，一边看着云风。 “那家伙啊，能力是吸取人的精力（energy），如果被他正面攻击，也许还会有陷入永远沉睡的可能。” “这么厉害……” 云风的眼神完美阐述了什么叫“被吓了一跳”，同时也为自己能够逃生感到不可思议。 “你也想到了吧？以那东西的速度，你不可能逃开的，可是你却坚持到了直到碰上我，难道不觉得很奇怪吗？” “说起来，确实也是……啊对了。” 他掏出口袋里的项链，递到月竹面前。 “月竹小姐见过这条项链吗，早上就是捡到他后，那东西才出现的。” “戾鬼？……唔，项链嘛。” 月竹拿起项链，又在云风期待的目光下摇了摇头。 “……除了材质特殊大概也没什么了吧？” “……啊，谢谢月竹小姐。” 月竹瞥了他一眼。虽然很失礼，但擅自关心其他人似乎是一件更失礼的事情。 对于云风这种偶有交集的陌生人，每天在世界范围内都不下十万起吧。 “正好趁这个机会和你说明白，等下见到那个天语，你千万不要说其他的话，明白？最最重要的是不要看她的眼睛，不要看她的眼睛，不要看她的眼睛！” “我明白的，不看天语小姐的眼睛就是了。” 然而云风的话更令月竹放不下心来，扶着额头叹气。 “你不会明白的。那家伙的眼睛……以普通人的精神意志绝对会疯掉。如果你冒犯了她，以她对你们人类的讨厌，大概会杀光你们吧。” “杀，杀光……” “是的哦，杀光呢。” 似乎在报复先前受到的气，少女背对着阳光，幸灾乐祸地看着他。 “也许待会一进去，她就出手攻击你，把你的灵魂封印在玻璃瓶中，永远都逃不出去。” “啊啊……” “别叫啦，开个玩笑。” 她满意地闭上眼睛，用手为自己扇着风。 “不过那家伙不喜欢你们倒是真的。她与我不同，更倾向于退出尘世。所谓老死不相往来，就是她这种类型。” “……是说，魔女也有好多种吗？” 他用充满求知欲的眼神看向面前的少女，不顾月竹背后冉冉升起的太阳用刀剐着刺痛的眼睛 魔法，魔女。每当想到这浪漫的一系列词语，就感到内心的某份柔软被深深揪住，好像一只小鬼探出脑袋，与所有人面面相觑。 “那月竹小姐……抱歉能这样称呼你吗？” “月竹就可以了，谢谢。” “嗯嗯，那月竹小姐喜欢人类吗？” “…………” 头顶的阳光仿佛都凝滞下来，嘲笑月竹内心升起的悸动。 早已懒得在称呼上计较得失啦，果然还是被提及了心事了吧。 月竹抬头面向长空。阳光遍洒，微风吹拂，天真与野性相连。 到底喜不喜欢呢？她其实一直有在考虑，不单单现在，从小到大一直在思考。 那个儿时的梦境也许恰恰回答了这一点，回答天语的答案似乎也说到了这一点。只是童言无忌，不足参考，但仅仅是那样也有引人入胜的价值。 不过，那个时候究竟是怎么回答的呢。不止一次痛恨自己记忆不好的月竹伸手揉动太阳穴，将视线转回到少年身上。 “我不喜欢，但也不讨厌。不过如果世界上能少点让我觉得"好麻烦"的人，我就承认喜欢人类。对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她大大方方的看向云风。语气中的指向性实在太明显了，简直是摆明的挖苦。 但云风却不知何意的做了个笑容。 “……？” “？” “？？” “什么啦！” 因为莫名其妙地发出莫名其妙的笑容而感到莫名其妙，云风为月竹的不解感到不解。然后交汇在一起的视线也莫名其妙了，仿佛一个大大的问号将这种莫名其妙继续循环下去。 “你到底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我说的是为什么笑啊。” 月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发怒，大概是因为超出预料的发展而感到烦躁。 『掌握力量的人往往并非无拘无束』 她当然体会不到那种心情，但其实内心也对存在着对这句话的某些否定。 月竹原本觉得自己是掌握力量的那个，但随着少年的笑容……她感到了某些支柱的动摇。 所以，原因呢——月竹双手抱在胸前地问道。 “因为笑，并不是坏东西啊。” “仅仅因为这个？” “……嗯。有人发火，说明他很难受吧。这时候如果露出笑容，他的心情一定也会好一些。看到别人开心我就觉得开心，那我们两个，不就都很开心了吗？” “你，是这样认为的……？” 云风的点头肯定更让月竹觉得不可思议，明明再背后的阳光也前所未有，看似矛盾的觉得刺眼无比。 “难道不对吗，月竹小姐好受一些了吗？” “…………” 月竹的沉默，是不明白云风的脑回路为什么这样奇妙。 被人伤害不生气就算了，还要露出笑容，这这到底是什么人啊！ 这样的老好人，不被欺负才怪呢。她愤怒地想道。 “我说，你这样做，如果他们继续欺负你怎么办？” “啊，那样的话，说明他们心中的怒火很多吧。” “我是问你怎么办！你，不会选择继续被欺负吧？” 对于月竹的咄咄逼人，云风收起笑容。 “不会啊，看到我笑了，他们大多就跑开了的。” 云风目中的澄澈和真挚让月竹觉得无比讽刺。尚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的少女叹了口气，雪白的手臂暴露在太阳底下揉着脖子。 云风看到月竹似有不满地紧闭双眼，小衫上衣的条纹是最平淡无奇的平行直条，全身上下都很干净，连棕色短靴的鞋带都规规矩矩地交织排列着。 根本想不出结果。少女无可奈何地睁眼看了云风一下。 “（小声）他们大概以为你是个傻瓜吧……” “？” “没什么，山顶要到了……哎呀别看着我啦。” 少女担负起了从后面推着云风的身子的重任。 距离的靠近，也令头顶的阳光也微微沉淀，或是堵在心底堵塞交通，或是堵在脑海留住回忆。 那一刻，少年单薄的背影和衣服上淡淡的洗衣液的香味都令月竹印象深刻。 这家伙…… 她不知说什么好。 但那个的笑容，确实令她有所触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