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血河惊魂

实际上，从“天择”前的跃跃欲试，到中秋夜的不辞而别，二王子东方义已经暗地里为自己的秘密出寻计划做好了一切准备。他是在跟父王、母后和哥哥一起吃完了中秋团圆饭以后开始行动的。二王子知道，父王得知自己一个人偷跑出来，一定会派人来追赶的，所以他趁着月色，按照早已选好的路线一路快马加鞭，丝毫也没敢耽搁。 关于出行路线的选择，二王子是费了一番琢磨的。 几百年来，先辈们“出寻”走的只有两条路，一个是魔谷，一个就是大海，然而，大都是去如黄鹤……为什么不能换个走法？都说西边有魔怪吃人，可谁看见过魔怪什么样儿？既然前面的两条路希望不大，干嘛非得在这一棵树上吊死……别管它什么妖魔鬼怪，能不能闯出去只有试试才能知道！于是，东方义最后决定走西边旱路，就算是出不去，也得见识一下这里到底有多凶险，看看传说中的那些恐怖的东西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听说英雄阁内有一把祖传的“伏龙剑”能除妖避邪，于是，二王子东方义骗过英雄阁总管东方玉成，不但偷走了伏龙剑，还顺手穿走了祖传的如意黄金软甲。为了不给老将军等人招惹麻烦，同时也为了把自己替兄“出寻”的行动正式告知父王，临走时，他在英雄阁内给父王留了一封信。 虽然经过一夜的奔波，二王子却没有感觉到一丝的疲倦。别看小家伙儿贵为王子，而且刚满十四岁，但由于他自幼习武练功十分刻苦，且打猎捕鱼、爬山涉水无所不能，所以磨练出了一身结实的筋骨。 天已经大亮了。旷野上，晨光里的秋色辉映着少年那稚嫩的身影，金灿灿的头盔上一团大红的盔缨随着“哒哒”的马蹄声上下翻飞，宛如一簇跳动的火焰在树林、沟壑间忽隐忽现……走着走着，马儿的脚步开始慢了下来，显然它已有些累了。东方义让马儿稍稍休息了一下，吃了些东西，随后上马继续前行……小家伙心里十分清楚，此时此刻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停下来；他必须要一鼓作气跑到那传说中的血河边上，否则，被人追上那可就前功尽弃了。 又经过两天的艰苦跋涉，可怜的马儿终于再也走不动了。二王子站到高处极目远望，只见夕阳下隐约可见一座纵贯南北的白色山岭。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白骨岭吧……听老人们说，原来“血河”边上本没有山，是因为那河里的魔兽吃人太多了，时间一长，吐出来的骨头就堆成了山，所以人们把这座山叫做“白骨岭”。 二王子一看见白骨岭，心里不禁一阵兴奋。小家伙扔掉马匹，迎着快要落山的太阳一阵狂奔；他要在天黑之前，好好看看那条被人们传得阴森恐怖的血河，看看河里到底有没有吃人的妖魔、怪兽。 大概是由于母亲是个一头金发的外夷女子，所以东方义一生下来头发也显得与众不同，这也成为王后和国师后来对他下手的借口而差点要了他的小命儿。由于长时间艰苦跋涉顾不上梳理，此刻，一缕缕黑里透红的卷发就像一群不服约束的顽皮孩子，凌乱地垂散在他金盔下的鬓边、额头，看上去既狼狈又有几分帅气。东方义稍稍深陷的眼窝有点像他的母亲，但已稍具雏形的剑眉朗目、直鼻阔口，却完全继承了父辈的聪慧与骁悍；要不是鼻梁子上那几颗藏不住的雀斑，要不是他这像小公鸡学打鸣儿似的嗓音，东方义觉得自己完全就是一个“大人”，一个真正的勇士！ 虽说已经是一个“大人”了，而且又有过人的胆量，但由于东方义从小脑子里便已灌满了那些骇人听闻的离奇传说，所以，当小家伙儿开始攀登白骨岭时，心里还是不免有些紧张……快到山顶了，东方义稍稍定了定神儿，紧了紧身上的甲胄……真讨厌，怎么这只握剑的手老是出汗！ 一步，两步，三步……山顶就在眼前，可怕的事情随时都可能发生…… 说实话，别说一个孩子，就算是一个成年人，这个时候要说不害怕那也是假的；不过有一样二王子心里明白：事情到了这份上害怕也没用，既然来了就得随时准备玩儿命…… 然而，该发生的却什么也没有发生。 当二王子提心吊胆地爬上白骨岭四下一看，只见光秃秃的山岭一眼望不到头儿，所到之处别说是妖魔怪兽，就连一个会动的活物都找不到。山下倒是真的有一条红色的河流，不过也不像传说中的那样一眼望不到边儿；从山上看顶多也不过丈把宽，弯弯曲曲的趴在那里，像一条被晒干了的蚯蚓。 莫非这就是那条“恐怖的血河”？东方义收起宝剑望着山下，心里似乎隐隐有一丝莫名其妙的失望感：不是说“血河”有赤涛百里，河中魔怪横行吗？看眼前的这条“河沟子”，别说什么妖魔怪兽，恐怕人下去都没不了肚脐眼儿；还有这脚下的这座白骨岭，也根本不是什么死人骨头堆积而成的。 “哎??！喂??！我来啦??！我来啦……”二王子扯开喉咙冲着山下空旷的河谷使劲吼了几嗓子；然而，除了远处的回音以外，仍然不见有任何动静。 也许这真的不是传说中的那条“血河”――二王子心想。 咳，管它是不是，先过去再说！二王子想着寻来自己的马匹，径直朝山下走去。 由于二王子年少气盛，再加上眼前这空旷的山谷和不起眼儿的小河沟儿，也的确不像是有什么了不起的东西藏匿，所以，此刻东方义似乎已经把记忆中的那些可怕的传闻忘到了脑后。快到山脚时，马儿一见前面有水，先自朝河边奔了过去。二王子则一边走一边好奇地朝四周?望，还不时拾起脚下的石子，漫不经心地投向血河，看上去完全像是一个来河边玩耍的孩童。 不知不觉二王子已经来到了山脚，而此时他的马儿已经快到河边了。走着走着，蓦地，就听前面的血河中突然传来了一声震耳欲聋的炸雷，吓得东方义浑身一哆嗦，差点儿没坐地上！紧接着，本来平稳如镜的小河儿，骤然变得浊浪排天！就在二王子和马儿的正前方，有一股巨大的浪头就像长了眼睛一样，发着恐怖的“咝咝”声，披头盖脑直朝他扑了过来！浊浪所到之处，巨石翻滚，惊天动地；跑在前面的马儿顷刻之间已经化作了一堆白骨！东方义一见，吓得惊叫一声“我的妈呀！”抹回头来撒腿就往山上跑！ 这突然出现的“状况”简直把东方义的魂儿都给吓丢了，小家伙拼了命的跑啊，跑啊！尽管二王子从小跟着大人们钻山打猎，翻山越岭如履平地，但那血红血红的巨浪还是紧紧跟在他屁股后面撵了上来。远远看去，那巨浪仿佛一个张着血盆大口的怪兽，而东方义则如同一只注定要落入虎口的羔羊……东方义跑到半山腰，那巨浪追到半山腰；东方义逃到山顶，那巨浪也跟着涌上了山顶！东方义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儿，有点跑不动了；而此时，那巨大的浪头却已经从头顶上呼啸而下！绝望中，二王子已经感觉到了浊浪涌起的阴风直向自己的脑后逼来，那“咝咝”的怪叫仿佛就在耳边！二王子把眼一闭，心说；完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白骨岭一侧猛的窜出来一匹烈马；只见那马儿一边发疯似的狂啸，一边闪电般迎着巨浪直冲过来！ “休伤我家殿下！” 随着马上之人的一声大吼，一样东西闪着寒光直朝那巨大的浪头飞了过去。那浪头似乎对这突然飞来的东西有所顾忌，其势略有收减。马上之人趁机一把抱起东方义将身一纵，滚下了白骨岭。 令人胆寒的巨大浪头没有追过白骨岭，二王子总算是捡回了一条命。此时，整条血河就如同一头被激怒了的狮子，冲天浊浪凶猛地拍打着白骨岭，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声，仿佛大地都在为之颤抖！ 胆怯的太阳早早钻进了大山，把这恐怖的黄昏提前丢给了月亮；而狡猾的月亮却在大海那边磨磨蹭蹭，迟迟不肯露面。 渐浓的夜幕仿佛使恐怖的血河变得越发肆无忌惮，于是，浪更高了，涛更狂了…… 一切都是在瞬间发生的，二王子逃上山时被吓得三魂出了窍，滚下来时又给摔了个鼻青脸肿。要不是半山腰一块巨石的阻挡，那东方义和救他的那个人今晚归宿就将是脚下的万丈深渊！ 东方义探头朝黑咕隆冬的崖下望了望，吓得他背后直冒凉气。 虽然天已快黑了，但二王子还是一眼认出，救自己的不是别人，正是那守卫英雄阁的老将军――东方玉成！ 老英雄为了保护二王子，已经摔得昏死过去了。 “老将军！老将军……”二王子抱起老将军一阵呼唤，心里说不清到底是高兴还是难过。 东方老将军怎么会这么关键时刻突然出现在这白骨岭上呢？ 原来，昨夜东方老将军在英雄阁发现了二王子留下的信后，急忙亲自入宫报告国王。国王一听，当时就给东方老将军下了死命令：追不回二王子，就不要回来！ 整整两天两夜，老人家自然也是一刻不敢停歇，以至于所有跟来的兵士都被他远远地甩在了身后。老将军快到白骨岭山顶时，正好看见二王子东方义遭到浊浪的追逼。情急之下，老将军照着坐骑的屁股狠狠地刺了一剑，那马儿一声嘶鸣，发疯似的直朝山顶冲了过去！东方老将军断定那高高扬起的浪头必是妖怪无疑，所以这才大吼一声，将手中的宝剑拼命朝浪头甩了过去！也正是老将军抛出的这把带血的利剑，为他和二王子赢得了那宝贵的一瞬，两个人才得以死里逃生。 尽管山那边依旧是涛声如雷，但那冲天的浊浪却似乎无法越过白骨岭。 在崖畔的一块巨石下有一个石洞，东方义把老将军拖入洞中，捡些枯木树枝在洞中燃起了篝火。 宽敞的石洞像是一座神殿，正面有一尊含珠盘坐的石龙，下边有石案、石樽、石香炉等。东方义扶老将军靠在石案旁，小心翼翼地喂了老人家几口水。不一会儿，老将军慢慢苏醒了过来。 “殿下，你……你伤着没有？”老将军抓住二王子急切地问。 “没……没有，我很好。” 尽管二王子装出一脸的轻松，但小家伙面部的伤痕依旧让老将军自责不已。 “殿下，我们这是在哪儿？”老将军问。 “还在白骨岭。” 老将军一听，挣扎着起身拉住二王子道：“殿下，此处不可久留，快随老臣回城！” “回城？为什么啊……我不回去，天亮以后我还上白骨岭，我倒要看看这兴风作浪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老将军连哄带央告地道：“殿下，别再任性了，你年龄还小，而且刚才你也看见了，河里的妖怪那么厉害，你去也是白白送死。殿下还是听老臣一句话，快跟我回城去吧！老臣求你了……” “你连妖怪什么样儿都没看着，怎么就知道我就得去送死呢？再说，刚遇到这么点风浪就吓得往回儿跑，你让我怎么去面对父王和百姓？” “殿下，你少年忠勇，国人尽知；况且勇闯血河你又是飞来国第一人，所以殿下现在回去，也是当之无愧的英雄！” 二王子搂住老将军的脖子撒娇道：“不行，我不能就这么回去……老人家，你帮我想想办法，明天咱们怎么对付那河里的妖怪……其实，你别看那东西兴风作浪挺吓人的，我看它也并不是无所顾及，要不它为什么不一鼓作气追过岭来……这样，老将军，明天咱们再到山顶去试探一下，实在不行我就跟你回去……” “不行，殿下必须现在就跟老臣回去！”老将军坚持道。 “那……我要是不跟你走呢？”二王子的拧劲儿也上来了。 老将军突然一撩战袍“扑通”一下跪倒在东方义面前：“殿下，东方玉成乃奉旨前来追赶殿下，殿下若有个三长两短，老臣回去无法跟国王交待，求殿下务要体谅老臣……” “没法交待你就别回去了，正好跟我作个伴儿。” “殿下！……如若殿下执意不肯随老臣回去，那……”老将军的语气里显然带有威胁的成份。 “那就怎样？”二王子毫不示弱。 “那可就别怪老夫无礼了！”老将军说着居然拉开架式要跟二王子动手。 东方义一见“噌”的一下跳到石案上：“大胆！东方玉成，本王子冒死来闯血河，这可是为国尽忠，为祖宗尽孝！你若敢动手阻拦，那就是大逆不道！” 老将军一听愣了片刻，突然伸手从腰间拔出短刀往脖颈上一横：“殿下如此说，那老臣就只有死在您的面前！” 东方义见老将军动了真格的，吓得他急忙冲老人家连连摆手道：“哎……别，别，老人家，你……你快把刀放下……”东方义非常清楚老将军的脾气，他要是叫起真儿来，那可不是玩的！ 见老将军依旧不肯放下匕首，东方义只好让步道：“好，好，好……我跟你回去，我跟你回去还不行吗！” 二王子答应回去的话音刚落，就听洞外忽然传来“哧”的一声怪响，声音虽然不大，但东方玉成凭多年的经验断定，这是有人暗器偷袭！老人家急纵身形飞起一脚，朝石案上的二王子扫了过去，东方义惊叫一声仰面朝天摔了下去。就在东方义倒下的一刹那，火光中，只见一道寒光贴着小家伙儿的鼻尖飞了过去，“当”的一声，正好击中了东方义身后那石龙嘴里的大石珠子。这支暗器的力量大得出奇，直打得那拳头大的石珠子在石龙的嘴里“滴溜溜”打了几个“旋”儿，随后“咕噜”一下滚进了石龙的喉咙。石珠这一下肚，只见那石龙像是被噎着了似的，眼睛里瞬间放出了两道红光，接着，就听“扑”的一声，一颗樱桃大小的粉红色夜明珠从石龙嘴里飞了出来；而此时，仰面跌倒的东方义正嘴巴大张，叫声未落。只见那夜明珠儿闪着荧光，在空中画出了一条美丽的弧线，不偏不倚正好落入了二王子的口中；接着，就听山崩地裂的一声巨响，东方义和老将军一同跌入到了一片黑暗之中。 这下儿又把二王子摔得不轻。他也说不清到底往下掉了有多深，反正东碰葫芦西撞瓢的折腾了半天才到了底儿。 东方义呲牙咧嘴地坐起来，正正头盔，又揉了揉还在冒金星儿的眼睛――看样子他们像是掉到一个地穴里了。说来也怪，刚掉下来时，感觉到处黑咕隆冬的；没想到这一到了底儿，反倒亮堂了许多。二王子四处看了看，发现老将军就躺在自己身边，便顺手推了一把老将军轻声道：“哎，老人家，你看我们这是到了什么地方……” 二王子招呼了几声，忽然觉得老将军有些不对劲儿。小家伙俯身一看，只见老人家气若游丝已经是奄奄一息了。 “老将军，你怎么啦？老将军……” 东方玉成睁开眼睛，艰难地抬手指指自己的左肩：“暗器……有毒！”东方义这才发现，老人家的左肩有一处不大的划伤，皮肉已经变成了黑紫色――毫无疑问，这是刚才为救自己被那暗器所伤！ 老人家真的不行了，东方义抱着老将军拼命哭喊着…… 弥留之际，老将军依旧念念不忘眼前这个可怜的孩子：“殿下……有人要害你，千万……小心……殿下，听老夫一句劝……快……快回家……水……水……”二王子一听老将军要水，抹了一把泪水，发疯似的在洞穴内四处搜寻。在一处石台上，他发现了一只用黄绢封盖、金索捆绕的像壶一样的器皿，拿起来一摇，里边还真的有水声。 “老人家，水来了，水来了……”二王子几步奔到老将军身边，扯去金索，打开封盖，刚要扶起老人喝水，突然，只见一道白光从那器皿之中倏然射出直冲洞顶，接着，就听“轰”的一声巨响，洞穴的一侧被炸开一道裂缝，那白光随即如闪电般呼啸而去！ 惊愕之余，东方义再一看那器皿之中，哪里还有半点儿水呀！ 老将军走了。哭干了泪水的二王子久久地守在老人家身边，开始冷静地思考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小家伙仿佛一下子长大了许多，成熟了许多…… 要害我的家伙……肯定不会是那河里妖怪，因为它没必要偷袭……会是谁呢？莫非除了老将军还有别人尾随而来？……可是，为什么要害我呢……那白光到底是什么东西？是妖怪还是…… 一缕阳光从被炸开的石缝射进洞来，看来天已经亮了。东方义安置好老将军的遗体，顺着石缝爬出了洞穴。小英雄决心重上白骨岭，为了飞来国人世代的夙愿，也为了长眠于此的东方老将军，他一定要再会一会这血河里的妖怪！ 至于那个对自己暗下毒手的家伙，只要自己活着，早晚一定要找到他，为老将军报仇雪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