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错位8

葛钟良第一个跑了出去，外面黑灯瞎火，他连个照明设备都顾不上，手机还在兜里，但是好像自从来了这个地方之后，葛钟良就彻底没有了时间概念，他的手机上也没有什么必须要联系的人，葛钟良好像已经完全和外面的世界断开了联系。 现在想要用手电筒，才想到手机根本没电。 完犊子了。 外面的天色昏沉沉一片，比刚才还要暗了几分，但是直觉上，葛钟良感觉这个时间还不到天黑，心里隐隐感觉到是因为某种特别的原因，天色发生了变化。 这里，不像世界。 或者说，不像是葛钟良熟悉的那个世界。 就连脚底下的触感也有点儿虚幻不实，葛钟良总觉得自己的脚踩着的不是真正的地面，但是前面那个小姑娘一时间跑得飞快，加上天色阴暗，他想跟上十分吃力，这会儿也根本没工夫去想脚底下那奇怪的触感。 葛钟良深一脚浅一脚地追着，此时心里涌动着的好奇让他完全忘记了恐惧。 除此之外，背后的脚步声也让葛钟良感觉心里踏实的多。 起初他还以为是四儿或者二岭东跟上来了，葛钟良知道他们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自然不担心他们不会追上。 但是跑着跑着，葛钟良感觉背后的脚步声突然消失了。 葛钟良疑惑地回头一看，只见背后的草木都平静如常。 不对。 平静，但并不如常。 葛钟良突然意识到，背后的草木有些太安静了，如果说是四儿和二岭东被落得太远，也就罢了，但是就连葛钟良刚才跑过来时碰到的野草也没有任何波动。 他在世上穿行，但世上却没有因他留下任何痕迹…… 这个古怪的念头刚一从脑海中冒出来，葛钟良不禁打了个冷颤！ 葛钟良突然想到了小和尚曾经说过，人自以为脑袋里面的想法，就是“自己”，但其实不然。 只要稍稍仔细辨别就会发现，脑海之中的想法，其实并不受自己控制，相信不少人都有过类似的感受，“我也不想继续想了，但是控制不住自己”。 看，大脑其实并不受我们的控制。 小和尚说，那些不停冒出来的念头，其实就是“业力”。 修炼的诸多法门之中，参禅备受推崇，就是因为参禅的重点，就在于停止脑海中的念头，从而摆脱业力，从轮回之中脱离。 此时要说的重点不在于如何摆脱业力，而是，葛钟良想到小和尚的想法，突然觉得很恐怖。 他在受到刚才那个念头的操控，出现在他脑海中，但并不是“他”的那个念头把他自己吓了一跳。 假如说这就是业力的话，葛钟良不知道这个业力要把自己推向什么地方。 如果那个念头不是他，那么是谁在想？是谁在给他提出警告？是谁想要提醒他，他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或者说，他不在自己熟悉的那个世界里了？ 葛钟良想到这儿，脚下的步伐踉跄起来，他不敢再多想，惯性地凭着本能转过头继续去追赶那姑娘——其实是他不愿意去想，随便做点儿什么，只希望能够打消脑海中的念头。 就在葛钟良这么想着的时候，突然，头顶响起一阵骚动，葛钟良不敢抬头去看，生怕头顶的树影没有任何变化。 这无疑是在印证他的想法。 他所处的，不是他熟悉的那个世界。 而就在他这样想着的时候，一个人影从天而降，正好落在葛钟良的身边，葛钟良下意识架起胳膊打算将那人撞开，谁知这人的反应奇快无比，在人还尚未落稳在地的时候，他已经顺着葛钟良胳膊的势头儿，一个顺劲儿，直接擒住了葛钟良的胳膊，反手一扭，用葛钟良的胳膊卡住了他的喉咙。 葛钟良动弹不得，连嘴边的骂声都哽在了喉咙里面。 好在，这人身上传来了一阵香气，和大殿里面常年缭绕的香味一样。 是水中仙。 “别动。” 葛钟良心说我特么倒是能动得了啊！他想都不想，一脚狠狠踩在水中仙的脚背上，报复的眼神瞪了水中仙一眼。 水中仙面色如常，对葛钟良的愤恨没有任何反应——听小和尚说，人修炼，炼的就是一颗八风不动的心，不管外界发生什么事情，都没有任何波澜。 从这一点来看，水中仙和刚才那个小姑娘的修炼水平差不多。 跟死人没什么区别了。 水中仙努嘴指了一下前面，压低了声音。 “看。” 茂密的深林中，一切都凝固僵硬，好像一幅水墨画一般，没有丝毫美感，只让葛钟良感觉到说不出来的诡异。 他望着前面，只见在这一切凝固之中，只有一些身影缓缓地挪动着。 是那些村民。 葛钟良一下想到了刚上山的那天，他和罕穹就是在这里分开的，那些村民就和此刻一样，面容呆滞地往前走着，罕穹选择跟上他们，葛钟良则选择背道而驰地去找那个源头。 现在看来，其实结果都一样——他自以为自己更胜一筹，可是现在，他和罕穹一样，毫无头绪。 正当葛钟良这么想着的时候，他发现那些人影居然和那个小姑娘一样，恍惚、摇晃、重叠、交错。 一个村民分出来了三四个身影，那一片人就像是浆糊一样重叠在一起。 好像，另一个世界的入侵。 葛钟良没有想到鬼，却觉得眼前的一幕比见鬼了还要可怕。 可怕，就可怕在于这平静的真实。 水中仙已经松开了葛钟良，此时两人并肩而立，葛钟良突然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或者说，嫉妒。 水中仙是那么平静，好像远远高于这诡谲的局面，是他在场控局面，而不是被局面所左右。 葛钟良自然是后者。 甚至于，葛钟良发现水中仙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这淡淡的笑容简直让葛钟良妒忌。 “我好像，知道了什么。” 水中仙的声音很轻，但却像巨石砸在葛钟良的心头，他知道自己心中的波澜，起源于他的争强好胜，但葛钟良就是控制不住，瞪着眼睛看向水中仙。 “你不是问我，如果停止喂养他们，会发生什么吗？” 水中仙好像是在对葛钟良说话，又好像是在喃喃自语，认真地厘清他的逻辑。 “他们其实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或者说，不算是真实的存在，而是……"这种"东西。” 他说的，是这种人影。 葛钟良第一个想到的不是“魂魄”，分散的魂魄这个概念虽然听起来比较常规，但那是理性思考之后，强行拽到某个逻辑上给出的结论。 相比之下，葛钟良更相信自己的直觉。 直觉给出的答案是，这些家伙，特么是游戏运行程序出现bug的结果，就像是录音带绞带了发出的怪声。 正常程序下，他们应该凝聚在一起，是一个人形，但是现在，程序出问题了。 想到这儿的时候，葛钟良猛地一拍脑门儿，突然想到了一个想法，这个想法让他觉得自己刚才关于程序混乱的说法，更加顺理成章。 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整个村子一片崭新。 因为他们不是人，他们是游戏地图里的NP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