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8章 合纵连横

“零售业风起云涌：优选副总裁驾临，广发英雄帖！” 报纸标题特意将“临”字放大，凸显出与旁字不同，仿佛生怕别人不知道一语双关，郭闪闪看着报道冷笑：“拙劣。” 市场经理徐汪久情知自家董事长当过记者，采访过很多企业家，对这里面的门道再清楚不过，必定能一眼看出这份报道名为新闻，实则软广，怕是没少收车马费，特意给优选造势。 毕竟若是新闻，哪有对优选超市介绍这么详细的，还多用褒义词，就是拙劣。 “优选立足鳄鱼晥，以生鲜加食品的特色创下不小名声，眼下高调来临安，怕是耐不住寂寞要扩张市场了，我们做饮料离不开渠道，势必要跟零售商打交道，这酒会去还是不去？” “不去。”郭闪闪断然道，“优选跟青云关系不清不楚，去了也没好处，何必热脸贴人家冷屁股。” 公司法立法不过三年，虽然提到股东知情权的规定，但是比较笼统，实际中要做股权穿透很难，不像大互联网时代，有信息信用公示系统，有这查查那查查，还有一帮拿着放大镜的自媒体，很容易分辨蛛丝马迹。 不过，即便他不知道优选跟青云具体什么关系，两家董事长都来自玉阑，都叫罗学什么，甚至于优选超市能独树一帜，作为华夏零售先行者顽强活下来，正是借了青云生鲜和食品的风光，它的强盛跟青云的壮大脉络一致，说是穿一条裤子都不为过。 郭闪闪正跟青云山泉放对，可不想找不痛快。 徐汪久劝道：“董事长，不可意气用事，优选超市若真如报道所说，要在长三角发力布局，那就是关键客户，咱们错过它是大大损失。青云跟康师父、哇哈哈斗得厉害，也没耽误优选货架摆上康师父哇哈哈的产品。” “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郭闪闪不屑道，“优选超市的重点在于供应体系，光是门店采购算什么？小恩小惠，大量没有挂优选招牌，实际却是优选供货的渠道小店，才是真正庞大的市场。优选可会糊弄，别当傻子。” 徐汪久急道：“弗兰克花言巧语说得好听，实则空手套白狼，我们真需要帮助的时候，不给钱不给设备，光说哇哈哈能跟我们合作，可见存心不良，只有我们自己熬过难关，给他们看到投资的潜力，才会出手。这算什么？画饼充饥啊。 咱们得脑子清醒，打哇哈哈打青云都不是目的，目的是从激烈的竞争中活下来，别说只是接触优选超市，就算跟青云合作，难道就不行吗？” “胡说八道。”郭闪闪呵斥道，“青云既有山泉又有水龙吟，上下堵住我们，怎会跟我们合作？他们来抢市场，我们反过来请求合作，跟求饶有什么区别。” “他们有可能同意。”徐汪久干脆道，“蜀吴联盟抗曹。” 郭闪闪惊呆了，仿佛听到天大笑话：“你在说什么，青云食品来势汹汹，你说他是蜀？” “更大的市场不敢说，本地市场哇哈哈一定占优，也正是如此，青云上来就爆发力量，想用心理战屈人之兵。”徐汪久道，“董事长，你好好想想，怎么样对樵夫山泉才是良策。” 郭闪闪蹙眉沉思良久，缓缓点头，答应前往优选酒会。 酒会是舶来品，不同于酒局，氛围更轻松活泼，哪怕为着商业目的，也没有明晃晃的做这做那，就是吃吃喝喝，互相认识。 优选副总裁闻辉作为主人，热情招待每一位来宾，郭闪闪自然认识了他，只是没有得到额外关注，顿时显得他犹豫要不要来这件事非常丑陋，根本没被当成重要人物。 “回去。”郭闪闪阴沉着脸扭头就走，徐汪久根本拦不住，急得团团转，还好出门之前一个西装革履的人拦住他。 “怠慢了，郭总，我替优选向您表示歉意，恳请赏光移步会客室详谈。” “你是谁？” “优选投资经理凌引泉。” “投资？” “是的，郭总，优选对合作的供应商有扶持策略，协作共赢，一起做强。” “听你口音，岭南人？” “香江人。” “那算是半个老乡，我在南方呆了好几年，说粤语不如你标准，倒是能听几句。”郭闪闪展颜一笑，“怪不得听你名字很雅致，想来是书香世家。” “不敢当不敢当。”凌引泉伸手道，“请。” 郭闪闪从善如流。 只数道墙，酒会的热闹就被隔开，声音变得宁静，心思慢慢安宁，他开始琢磨优选投资的人找自己做什么，难道都看出樵夫山泉的潜力，如宝珠绽放光芒，人人追捧？ 茶水点心齐备，凌引泉先讲了会儿岭南风物，让双方都有发言的机会，才慢慢步入正题。 “樵夫山泉的定位和营销令我佩服至极，介于矿泉水和纯净水之间，强调天然和适度，很符合华夏传统哲学的中庸，优选很需要这样的新品类摆上货架，不知贵司愿不愿意为优选供货呢？” 末座相陪的徐汪久差点跳起来，恨不得替自家老板答应，若是能跟优选签下订单，那可是解大渴，很能缓解当下艰难局面。 反是此时，郭闪闪显现老板的气度，稳坐中军，不慌不忙道：“据我所知，优选跟青云关系匪浅，当下青云饮品在东吴市场横冲直撞，你却来找樵夫山泉合作，究竟是资敌，还是另有所图呢？” 凌引泉正色道：“优选跟青云是战略伙伴不假，但优选是优选，青云是青云，做超市的要为零售利益说话，我们又不是青云旗下，凭什么顾忌他们的经营策略？郭总从事这个行业，应该很清楚业态如何，食品商和渠道商相互依存又相互竞争，不可能完全倒向某一方。 所以资敌什么的，纯属子虚乌有，若是青云的竞争者优选都不能合作，还能做得起来，走出江城吗？至于另有所图，倒是有那么一点。” “哦？” “跟合作伙伴达成更紧密的战略关系，扶持他们度过难关做大做强，是优选一贯的经营理念，听闻樵夫山泉新上市势头大，但是日子很艰难，我们优选可以提供资金和技术支持，帮你们尽快恢复正常，站稳脚跟，而后进军全国。” 郭闪闪盯着凌引泉的表情，沉声道：“你就不怕樵夫山泉做起来，青云山泉就没得做了？” “青云山泉没得做了，优选超市也会跟着不做吗？” “这要问你自己。” “当然会做。”凌引泉笑道，“优选做投资正是为了丰富供应链，自己形成体系。” 郭闪闪目光闪动：“优选什么条件？” “入股份额的多少，决定资金的数量，影响敲定的时间，我们有两个方案……” “这太低了，把樵夫山泉当成什么。” “可以再谈，不过樵夫山泉的处境似乎不怎么好，刚刚实现转型，在营销宣传和渠道铺设上消耗太多资金，偏偏近有哇哈哈视你为肉中钉，远有青云视你为绊脚石，正是需强援的时候。” “那也不行，完全是趁火打劫。” “郭总言重。”凌引泉笑道，“这样好了，我跟闻总商量商量，下次郭总有空再谈，酒店就是优选临时办公点，一直都有人。” 郭闪闪问道：“是否不接受优选投资，你们就不要樵夫的订单？” “不不不。”凌引泉立刻解释，“优选若是这样霸道的公司，根本不可能做得出来，不可能得到消费者和供应商的一致喜爱。只是经过公司调研，认为樵夫山泉确实需要支持，才冒昧一谈，不然产品上新照例有试销期、有通道费，还有账期，一来二去怕樵夫扛不住。” “告辞。”郭闪闪果断离去。 回去的路上，徐汪久狂喷优选趁火打劫，卑鄙无耻，各种各样鲜活的词语蹦出来，郭闪闪却很淡定，不言不语等着他罢休。 “董事长，我们怎么办？” “优选摆出这样的条件，倒是不像替青云张目的，冷酷而锋锐，完全为自己的利益着想，摆明我若是出让少股，他们的支持力度就会缩减，任由我们拼杀，若是出让多股，就会全方位支持，所谓的权责对等。 然而前者杯水车薪，无益当下情况，后者贻害无穷，不利于将来，我真为难啊。” “瞧灵隐寺的样子……” “人家叫凌引泉，白鹿引泉。” “不管叫啥，瞧起来挺好说话的，说不定能让让步，老话说，漫天要价就地还钱，若是上来就给高价，只怕生意更难谈成。” “我知道。”郭闪闪叹道，“可他们的底线在哪呢？越是耍弄这种手段，越说明他们不着急，也许会答应抬高价，却可能让我们失去更多。” 徐汪久愁容满面：“这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一步慢就是巨大劣势，优选能如此，还不是因为青云势头猛，他知道我们处境困难？什么战略伙伴，根本就是狼狈为奸。” “是啊，青云来得太快太急，若只是哇哈哈，不会应对得这么艰难，偏偏青云来了，替哇哈哈敲响警钟，对我们是一口都不放。” “要不跟弗兰克合作？” “徐汪久啊徐汪久，你怎么跟墙头草似的顺风倒，来之前还说青云是客军，我们要联蜀抗曹，回过头就倒戈，催我跟哇哈哈合作。” “今时不同往日。”徐汪久严肃道，“看优选的底气，青云虽然弱，却也不会怕哇哈哈多少，估计做好死缠烂打的准备，届时我们夹在中间，真要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了。 此时跟达能合作，有他们做裁判，我们就能赢得喘息之机，好歹有块市场像孙权似的盘踞几年，到时候分量更重，弗兰克也不可能轻易改动，反而会把你当成挟制秦厚的筹码。纵然饮鸩止渴，恐怕也是唯一生路，否则那边青云猛攻，这边哇哈偷袭，樵夫山泉真弄巧成拙无处可去了。” 郭闪闪默然无语，再创业时的自信完全被消磨了，事实证明斗气要不得，保健丸卖得多好，非要再造基业，还锦衣回乡，踩着秦厚的核心业务蹦跶，现在好了，进退维谷。 “约弗兰克。” 他虽忧心，却没有丧失理智，很清楚一味求饶，连弗兰克也会宰一刀，是以故作得意，向弗兰克透露“好消息”，表示出现选择困难症，非常为难。 弗兰克一听，顿时坐不住，夸下海口连连许诺，恨不得当场敲定，返回公司犹在兴奋中，可撞到冷脸的秦厚，猛然一惊，有被捉贼拿赃的错觉。 “你又去樵夫山泉了？” “不错。” “非要二选一吗？为一个还没有成型的饮料公司，跟我争锋相对。” 弗兰克得意道：“郭闪闪大让步。” 秦厚静静听完，冷声道：“郭闪闪开出这样的价码，实际就是认输，心里清楚已经撑不住，只不过想卖个好价钱罢了。你还执迷不悟？” 弗兰克道：“那又怎么样，项目有潜力难道不值得投资，秦，你才不要执迷不悟，樵夫山泉若是被优选入股，可就是内外夹击，你还有信心哇哈哈纯净水能占住市场吗？” “那不是养虎为患的理由，东郭先生和狼的故事我很清楚，纵然扛不住青云饮品，樵夫山泉会跟哇哈哈一起受创，而且会倒在哇哈哈前头，若是联手抗住青云饮品，他们只要放缓攻势，郭闪闪就要取我的荆州，占我的地盘了。”秦厚眼神如电，“你也是哇哈哈的人，不能只为达能着想。” 弗兰克脸色难看：“如果我非要投资樵夫呢？” 秦厚淡然道：“哇哈哈会跟青云联手，先把樵夫挤出东吴市场。” 弗兰克叫道：“你这才是养老虎！” “那又如何呢？樵夫山泉是达能投资，又不是哇哈哈投资。” “你什么意思？” “如果你用哇哈哈控股，我就答应合作。” “好好好，你跟老姜一样辣，算你厉害。” “这里是神州，弗兰克，你在本地经营，应该多听本地人的建议，否则会水土不服。”秦厚笑道。 弗兰克说变卦就变卦，郭闪闪感觉天塌了，他是绝不可能同意向秦厚低头。 “欺人太甚，快去请凌引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