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探路者

公历二三三五年，蓝星联合议会的年度会议上传出了一条爆炸性新闻。国际航天联合会十二个成员国——也是蓝星目前仅剩的十二个稍微有点规模的国家和国际航天联合会共同提议了一项太空探索计划，决定花费巨资共同推动一项名为“探路者计划”的空间探索项目。根据项目规划，计划打造一艘高速探测飞船并搭载上千个探针式探测器，抵近恒星父神星的近距离轨道，计划通过2-5年的时间探索及发掘蓝星环境变化与父神星变化是否存在相关性。 消息一公布，整个蓝星民间便陷入了巨大的愤怒和争议之中。广大民众极力的反对此事，以自由蓝星为首的各路反对派们以及宗教组织也纷纷发表观点，痛斥这一“荒唐”之举。 “以前有能力开展探测的时候不去探测，现在蓝星都已经落魄到这种地步了，还费这个力气干什么呢！” “很明显是要奔着白星去的！但是白星都消失多少年了，还不死心！” “那段视频里，我可是眼睁睁看着白星就那样溜走了的，用同等比例计算，那速度压根就不是蓝星文明现有科技能追得上的！” “政府派真的很会糟蹋钱！” “不是应该将精力集中在生产和恢复民生上面吗？” “真的是吃饱了撑的，有钱没地方花了吗？” “也就是炒作而已，现在哪有技术和能力去支撑这一项远程探索呢！” “事出反常必有妖！” 关注实时新闻的民众，几乎都是看衰和反对这一行动的。而众多媒体，无论是报纸还是网络媒体，他们中没有任何人赞同和支持联合议会和国际航天联合会的提议。顿时，网络上铺天盖地而来的皆是反对的声音，风向标也是一致对各国政府和航天联合会的声讨。 其他对于时政并不关心的人更多的只是微微一笑，对这类新闻嗤之以鼻。 “咸吃萝卜淡操心，你们即使喊破了喉咙又能如何？” “就凭借议会的那群老爷们，啥事也做不成！” “开会、讨论，再开会、再讨论。依我看，这个提议，没有个十年八年是定不下来。” “该干嘛干嘛去吧，就是炒作罢了！” 然而，就在会议召开的当天晚上，传出的消息却令整个蓝星的舆论被点爆了。 联合议会竟然通过了这项决议！ 而且还是会议开幕的第一天当天，那些高坐主席台的议员们，特么的竟然丝毫没有拖泥带水的就同意了。 这也不按常理出牌啊！ 这一下，所有人都认为联合议会是疯掉了，竟然能够批准这个花费巨大而又几乎看不到任何有用结果的项目。 一时间，无论是否关注时政的人，都纷纷表示抗议和谴责。 与目前的困境相比，实际上蓝星本身的变化并没带来什么太大的影响，并没有危及到蓝星人类的生存。而且白星虽然消失了，但是目前蓝星上的日夜交替、四季更迭都没有任何的变化，除了地震频繁一些，野生动物消亡的有一些多以外，实在找不到非要开展这项科研工作的理由。因为现在对于蓝星各国来说，最重要的是如何保证蓝星文明的民众们如何体面的活下去的问题。 况且，整个蓝星各国政府还在为了清剿诸如卫道者极端宗教组织残余而奋斗着，面对着时不时就会爆发的恐怖袭击以及军事行动极大的耗费精力，也耗费着大量的财力。 内忧、外困下，没有人能理解为什么。 广大民众及反对派们的抵制最终也没能改变联合议会的决议，最终在这十二个国家的共同努力下，“探路者”计划终于在二三三九年完成了准备工作，并将“启明星”号探测飞船顺利发射进入绕行轨道。 这一年，华江也博士毕业了。 华江最终也没有成为一名农场主，也没有加入卫道者一类的极端组织。 他的弟弟妹妹们也没有成为农场主，而是各自分别在生物学、医学等领域继续各自奋斗着。 对此，父亲华伟雄一直耿耿于怀。 而母亲任然内心却十分的开心，只不过没有当着华伟雄的面表现出来而已。 华江在离开学校后加入了首都数据研究院，在距离研究院不远处可以短时间内骑行抵达的位置租了一套小居室。 “你当初听我的多好，家里有的是地方给你折腾，你看这套小房子，还没有卫生间大呢。” 华伟雄站在华江租住的近百平米的房子里，一边看着小型电子测距仪上的数字，一边满脸嫌弃并有些不甘的说道。 “一百多平米，很小吗？”华江嘟囔着瞟了一眼父亲手里的东西，心想着哪有人来帮忙搬家还自带着测距仪，又不是装修师傅，这算是什么奇葩的风俗习惯啊。 “我看你是贼心不死吧！”任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的帮华江收拾着行李，一边微笑着跟着华伟雄说道。 “不是有句老话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嘛！孩子有自己要追求的东西，咱们做好支持就可以了！” 家里本要买一套公寓给华江，但是力求自力更生的他拒绝了家里的好意，只是让任然帮着他把行李箱收拾妥当。 “喏！这个给你！老二、老三可都没有的哦！”四下无人的时候，任然将一个桃木纹的盒子悄悄的递给了华江。 “什么嘛，神神秘秘的。”华江一边接过盒子，一边笑着吐槽着。 “啪嗒”翻开小木盒，里面铺着一层深蓝色的绒布，在绒布的中间，有着一颗指甲盖大小、椭圆形灰色的珠子，表面坑坑洼洼，泛着一丝丝的冷光，入手微凉，很重。 “这个是啥石头？怎么那么重？这是陨石？双重石？黑汢石？但是这颜色也不像啊！”黑汢石是华江家里矿场出产的一种石头，用于建筑装饰行业，同时，黑汢石的开采也是农场的一项主要的经济来源，他实在想不通母亲拿出这样的一块石头究竟意义何在。 “你再仔细看看！”母亲微笑着递给他一个小型的电子显微镜。 华江看着母亲手里的小型电子显微镜，震惊而又无语，憋的他半晌没说出话。很显然，他内心已经崩溃，而且是崩溃到稀碎稀碎的那种。他请父母来，只是趁着搬家来让他们熟悉一下自己的生活环境而已。但是这两个人，一个拿来了测距仪，一个带来了电子显微镜。 “好家伙，真的是到哪都拿着家伙事！我都怀疑你们到这里来的目的了！” 华江一边吐槽着将电子显微镜放到了小珠子上，狠狠的按开了电源按钮，边观察着边嘟囔着：“这不就是一颗黑汢石么！有啥好惊奇的。” 在镜头下，这块“黑汢石”呈现出来了一种十分致密而又整齐的结构，和以往看到的石头结构完全不同。 神奇的视野，让华江的神色逐渐认真了起来。 “这是啥？虽然表面坑坑洼洼的，但是一千倍放大的情况下，物质结构还这么整齐。”华江不禁感叹道。 “它来自于天上，是你出生前几年你爸爸在偶然间在前面的山头挖到的。他觉得这小石头挺不错的，准备拿来加工一下送给我作为礼物的。” “嘿，这老头还浪漫的嘞！” “别打岔！”任然拍了华江一下，接着说道：“结果这种石头异常的坚硬，当时家里的切割设备都无法在上面留下痕迹，更别提加工了。” “后来，我们委托熟人找到了科学院的专家进行研究，发现它的物质结构并非蓝星所有，恰好那些年正是白星消失的时候，当时也有一些陨石降落地面，于是大家就猜测这种石头很可能是来自于白星，应该具有很高的科研价值。所以我们就联系了航天院，把这些石头中的大一点的都送了出去，只留下了少量的几块。后来，我们就买下了矿场的那块土地，一边开采黑汢石，一边继续寻找这种石头，找到了以后再捐献给航天院。” “捐了？这么好的东西竟然能捐了！他们是不是给家里了一些奖励或者投资一些钱？”华江继续好奇的盯着这块平平无奇但是却十分神秘的石头，对于任然所提到的“无法加工”很是好奇。 “这可不是生意啊，我的江江啊！家里买下这块地也并不是以发财为目的的，而是你祖父的期望。作为一个老辈科学家，他总是希望家里能够尽所能的为科学做一点贡献。恒星研究院的解散对他来说是一次打击，但是他一直都没有放弃科学研究，也一直都没有怨过国家。你的几个舅舅到现在还是上天的上天、下海的下海，都是他老人家坚持下去的结果。不过话说回来，这种石头确实是很值钱的，你手中的这一块大概是80克重，用专家的话说大致相当于800万元。但是话说回来，有些东西总归来说是不可能用钱去衡量的。” “不过，这块小石头还是太小了，相对于那些大块的石头，它的科研价值就相对偏低了一些，所以留给你做一个纪念，提醒你不要忘记了自己是为了什么而奋斗，让你时刻记得提醒自己这个世界上存在着太多的未知和秘密。” ———————————— 在启明星号远离蓝星的日子里，关于探路者计划的报道渐渐的少了下去，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华江总是感觉到有一些人为因素在试图降低这件事情的影响和扩散，目的便是让人们不再过多的关注。但是作为近些年来蓝星科学探索工作的最大手笔，即使对科学界不是那么热衷和感兴趣的普通人，也都还是或多或少受到当初热烈氛围的影响。人们还是会时不时的提起它，会问问它到了哪里了，有什么结果，国家会不会因此破产等等。有的人只是尴尬的讪讪一笑，有的人则是一脸讥讽，也不多说什么。 华江身边有个在面对这些问题时总会尴尬讪笑的人叫常亮，住在他楼上，是他的房东，同时也是探路者探测计划前期准备工作中的一名核心工作人员，在启明星号开始启程后，他所在的工作组就被项目部解散了。赋闲在家的他最开始还会经常出入小区，里里外外的在忙碌些什么。但是后来，随着周边人们对他的身份和曾经的工作的调侃和指指点点，甚至会时不时家里的窗户就会被小石头砸破。后来，他便很少再下楼，渐渐的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可想而知，他们这类人在现实生活中面对的怎样的生存环境。 常亮的亲妹妹常典典倒是经常会跑到华江家里叽叽喳喳的。 常典典是在读大学生，二十岁出头，性格活泼并且长的很漂亮，个子高高瘦瘦的，到哪里都是众人的焦点。尤其一双圆圆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更是让人一眼便无法忘怀。 “华江，你明天休息吗？” “华江，你们家空调好使了吗？” “华江，你们家酱油借我一下！” “华江，你今天做什么好吃的了？” “华江，……” 对于常典典的叽叽喳喳，华江并没有感觉到厌烦。 随着人口数量的减少、人际关系逐渐淡漠，城市中惶恐度日的人们太过孤独。久而久之，很多人患上了一种“社恐孤僻”的亚健康心理疾病。所以，对于华江这种从小生活在充满烟火气息的农场人来说，城市生活中特有的孤单和寂静让他很不适应，所以，打心底来说，他确确实实需要有人来“打扰”。 常典典对华江越是热情，常亮就越是不爽，尤其是每次看他的眼神，恨不得把他吃掉一样。于是，华江在每次可能会遇到常亮的时候也都会有意的躲开，从而避免直接接触。甚至就连租金也都是每个月初直接交给了常典典，再转交给常亮，避免了见面的尴尬。 对于自己家哥哥与华江之间的不可说的矛盾，常典典倒是无所谓，也从来不听从常亮让她远离华江的告诫。 后来，华江甚至会把常亮的电话拉黑，断绝一切与他交流的可能。 不过，他越是这样，常亮就越是对他不爽，甚至会在夜里故意制造声响来打扰他，企图不让他休息。 “呵呵，幼稚！”如果白眼有攻击力，常亮现在一定是千疮百孔了。 华江没有谈过恋爱，因为大学里接触过的女孩很少，所以不知道该怎么和女孩相处，像一块木头一样惹得常典典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但是架不住华江长得高大、帅气、多金——简称“高富帅”——其实这也只是华江自己一厢情愿的理解罢了。华江气质上文质彬彬并带着一点愣愣的木讷，让常典典对他几乎不设防，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所以，常典典就像是一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小狐狸一样，一次又一次出现在华江的面前。 常亮无语，更无可奈何。 对于常典典，华江其实并不讨厌甚至有一些好感，所以从心底关心常典典的他保持着礼貌和理性，保持着绅士风度。华江略有距离感的绅士表现也终于得到了常亮的理解和信任，渐渐的，他对华江的态度也没有一开始的敌视了。 “典典！” “典典，你哥在吗？” “啊，应该在吧，你找他吗？”常典典从阳台上探着头，打着哈欠闭着眼睛回复道。 在常典典印象里，这还是华江一年以来第一次主动找她。 “你喊他到我这来一趟！”华江压低声音说道。 “啊？有什么事情你就直接跟我说吧！你们不是最近挺和平的吗？”常典典疑惑的说着，还以为他们又发生了什么矛盾。 “你别管了，你哥电话打不通，你让你哥现在赶快下来一趟！” “奇奇怪怪的，等着！” “笃笃笃！” 过了好一阵，门才被敲响。 打开门，顶着一头凌乱长发，穿着睡衣露着雪白长腿的常典典耷拉着脸嘟囔着说道：“我哥好像不在家！但是我明明记得昨天晚上他还在的，跟我一起吃了饭，就再也没出门了。” 咦？这是什么情况？ “难道说出了什么意外？不应该啊！”视线从常典典身上挪开，看了看门口的电子时钟，华江喃喃自语道。 “啊？啥意外？我哥出意外了？华江，你可不要吓我！你对他做什么了？”常典典顿时瞪大了眼睛，声音带着一丝的颤抖。 “啊！我靠！跟我有啥关系！不是不是！我不是说你哥出意外了！我是说别人！唉！” 连忙用打结的舌头否定，眼睛从那一双又长又白的腿上移开，他真的是有口难辩了：“那个，我要出去一趟，你先回家！放心吧，没什么事情。” 接着，华江又花了几分钟安慰好常典典后，才拿起背包，三步并两步的跑下了楼骑着车奔向研究院。前后不到十分钟，就“嘭”的一声推开了办公室大门，出现在了主任面前。 “出什么事情了，这么着急忙慌的？”主任老黄慢慢的把一大杯放到嘴边还没喝进去的橙汁放在一旁，接着抽出几张纸巾递给华江，抬抬下巴，示意他擦擦汗后慢慢说。 “主任，我收到消息才发现常亮不在家，电话也打不通。他家里人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打你们打电话都不接，你们想干嘛啊！” 华江并不是普通人。 常亮也不是。 他不仅是华江的房东，也是华江目前的任务中的保护对象。准确的说，华江更像是常亮的一名隐形保镖，不仅要保护他的生命安全，同样的也时刻注意着在网络上对常亮的身份进行隔绝和保护。 这一年多以来，针对常亮的人身安全事件只发生了一起，不过至今为止局里仍未能真正的确认敌方的真正目标以及发起者。 不过，国内外以及反对派倒是经常开展对常亮的信息攻击，为了窃取和窥探情报。对此，国安局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只是一边加强保护力度，一边寻找线索用于反击。 常亮并不知道华江的身份。 在他的眼里，华江只是一个试图“勾搭”他妹妹的“小白脸”。 不过，对于小白脸这个形容，华江倒是高度认可并享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