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四

他，浑身散发着寒冽之气，天生性情冷淡。他不记得自己的来处，好像每过几十年他都像占满了内存一样，身体会自动过滤掉很多记忆。 他有体寒症，导致他脸色看起来煞白，没有血色，显得嘴唇颜色看起来乌红，在他每次体寒症发病时更是恐怖，身体犹如死僵一般，不得动弹，气若游丝，得休养七七四十九日才能慢慢好转，一旦好转后又犹如神龙护体般，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他虽记不清楚，但总有些碎片片段在他的脑海里涌动。他记得漫天的雪，记得漫天的飞灰，记得散落的血迹，记得四散的灵力，记得封冻以后的丝丝暖意，也记得山魈鬼魅般的红眼，还记得…还记得那双紫红的瞳孔… 但是具体经历了什么，他记不太清楚。他能记住的是从雪山上摸爬滚打的下来，被牧羊犬发现，牧羊犬的獠牙他到现在也记得，待牧羊人发现他时，牧羊犬已经气绝在他手里。 还好牧羊人并未因此抛弃他，还收留了他，他在牧羊人的棚里待了几年，直到牧羊人偶次外出寻羊，困在风雪中，冻死在山坳里，他埋葬了牧羊人，带着牧羊人留下的一个三四岁的孩子，他知道如果他不带走他的话，他一定活不过三天。 他带着孩子一路在人间，慢慢学会了照顾孩子，为了孩子他也学会了杀戮。他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量，总能在关键时刻剑走偏锋，化险为夷。 十多年后孩子长成了小伙子，他还是当初那个模样。孩子有些调皮，经常惹事生非，被一些人抓住。他去救孩子时，在那群人里大杀四方，引起了那群人的首领的注意。 那群人原本是一群乌合之众，一开始靠烧杀抢掠过活，抓孩子抓女人也抓牛羊。后来他的出现让整群人有了不一样的看法和目标，随后机缘巧合他成为了重要人物，追随他的人统称为青羽军，他们都称他为沧，孩子长大后成为了他的副将，名做阿旦。 在阿旦的记忆里，对牧羊人爷爷的印象已经不太多了，从记事起，就一直跟在沧的身边，他有很多次问过沧是不是自己的父亲？沧回答说未曾见过你的父亲。阿旦又问自己是哪里来的？沧说风雪里捡来的！阿旦知道怎么问也问不出来答案。随着自己的长大，他也发现了沧的不同之处。现在两人从外貌上看起来已经相差不大，沧不许他对外人提起自己的异处，也不许阿旦按照人族的方式叫他阿叔，阿翁或者阿父。 从此，阿旦便称呼他为阿兄。 末世之后，百废待兴，尽管过了几百年，这世间也是群龙无首，各处为营。 世间散落的妖魔鬼怪也四处横行，青羽军大杀四方，剿灭了不少妖魔鬼怪，听说沧以前曾遇到过十恶不赦的山怪，所以对非善的族类下手都恨绝，渐渐青羽军便开始声名鹊起。 二十多年前，沧在一场大战中，寒症诱发，被围困，身受重伤，跌落山崖，本已回天乏术，但是终究身有异常，在崖底昏睡七七四十九日，竟然醒转，发现自己既没有气绝也无死态，就是虚弱不堪，他凭借最后一点力气窥见山下一洞穴内有异能光彩，仿佛也只有他自己能感应到，于是跌跌撞撞摔爬滚打了两日才至山下洞穴前茅屋处，再度晕死，朦胧之间仿佛看到了巨蟒从洞穴中冲出，血盆大口，面目狰狞，但是面对巨蟒，他的内心却无半点惧意。 由于受伤过重，虽然寒症渐退，但是身体已经虚弱至极，他的意识几近陷入混沌之中，只觉得有源源不断的灵力被注入体内，化解寒气，增加了暖意，血脉也开始全身游走，他中途睁开几次眼睛，但是都看的模糊，分辨不清，只记得有个影子一直在身旁左右，心想许是被好心人所救。 他一直想快速的清醒过来，可欲速则不达，他每次强行想调动全身经脉，却不得法，难道自己已经灵力和肉体脱离？看来是十分凶险的。他能感觉到每日那个人都会为他疗伤，喂他喝水，他的接触犹如一团烈火，炙热却不烧灼，胜是得益！ 偶然的一天，在经历一场更猛烈的“炙热”疗伤以后，他似乎开始有了更深刻的触感，他幽幽转醒，感觉胸口沉闷，垂眸一看，是一团头发，头发下是一副侧脸，看不清楚模样，只记得那笔直的鼻梁和细密的睫毛。这个角度…唉！甚至都分不清男女。 他尝试动一下，却动不了，看来身体的控制能力还是没有。 之后屋里进来了人，听声音是个孩子，语气里似乎带着懊恼之意。从断断续续的话语里，他大概得知，对方已经抢救了他数日，且他的状况十分凶险，还有可能会尝试其他的极端之法…这时，他心里是十分感激的，心里默默的想着，他日醒来必定涌泉相报。 数日后他脱离危险，灵体同归以后，他只见到了一个七八岁的幼童，且带着不怀好意的警惕之色，又在屋棚内逗留几日，想跟救命恩人道个谢，却一直不见人。他意识到可能是大恩不言谢，对方有意回避他。 于是他决定尊重对方的意思，离开了。这也是他存在心里一直忘不了的事。中途几年他曾到访过屋棚，头几年还是只见到这个孩子，最后十多年，孩子也不见了，屋棚逐渐荒废，他便知与恩人再无缘分。 偶然在集市上问起过屋棚的主人之事。集市的人也只能给些只言片语。他得到的信息便是：屋棚的主人是个瞎子，来的镇子上时孤身一人，且破破烂烂的，头几年还被当作乞丐被驱赶。后来一年，附近突然得了瘟疫，死了不少人，大家都在驱敢瘟神时，差点把她烧死，因为她的眼睛很可怕，虽然是瞎的，但是那个瞎眼在夜里散发着紫红色的光，这是听某个半夜打更的人说的，给沧摆龙门阵的人说，他自己没见过。后来她自证清白，说祖上传有医术和药术可以解瘟疫之症，大家姑且就信了她，没成想居然治好了。她说瘟疫源发是村镇共用的水井被污染了，于是封了老的水井。她又帮大家在附近山上找到新的水源，还集合大家出资出力，挖了大水塘蓄水，还花了十几年，将水塘的水分流到周边十多个村村寨寨里。大家伙也确实没有再生过瘟疫，就连普通的头疼老热也可以直接到大水塘里喝上源头水就可以痊愈。 为了保护水源，她自愿在水塘附近洞穴外面住下，守护水塘，这一守就是好些年。至于家里有个孩子，大家伙不太清楚，或许是她捡的孤儿，也或许是她收的徒弟吧。她甚少与人来往，大半时间都是用来采药，制药和救人。不过二十多年前她就再没下过山，也不见那孩子，屋子也荒了，大家伙琢磨着，她要么离开了，要么遭遇了不测。 但是提到一个让沧觉得有意思的点，那就是她在这里很多年，模样依旧，变化不大，眼虽瞎但心明朗，为人冷淡言语不多。 沧问她是否姓余？大家都在笑说不知道姓什么，大家都叫她鱼娘，因为她外貌看起来像个十六七的小姑娘，所以大家唤她做小鱼娘时，她会心情爽朗些。 这倒是让沧觉得更为好奇，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几十年样貌不改，又有非凡医术和灵力的这么一个人，身边跟着一个绿瞳的半大孩子。这个配置着实让人觉得与众不同，但有时曾相识。 原本自己也是那种不同人族寿数的存在，难道她跟他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