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防疫

「陈枫，你过来，让我打一顿出出气。」刚到工地，捧着半盒肥皂的陈枫，没头没脑的被卫清拽了过去。 「姑奶奶，我哪里得罪你了，你又要打我。」陈枫显得很无辜，但并不担心会遭到卫清的拳脚。这妹子的脾气他现在算是摸透了，真要打你不会废话这么多，直接就动手了。 「王义，说，怎么回事？」看到一边在偷笑的王义，陈枫也老实不客气地把他薅了过来审问道。王义这下笑不出来了，你们夫妻俩闹别扭别拉上外人啊，我是无辜的啊。 王义刚想申辩，小琴突然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大人，大人，人来了。」 「」难民来了？」陈枫眼前一亮，「快，快带过来。」 哪用陈枫找人去带，一大群黑压压的难民就在十几个杜家寨壮丁的带领下，黑压压的涌了过来。 「听好了，就在这里先老老实实的待着。我去找老爷给你们登记造册，谁要是不老实，一会儿可没有饭吃。」走在难民队伍前面，一个最健壮的汉子大声吩咐着，周围的汉子们也一字不差的大声传话，生怕有谁听不清楚。 「陈大人、卫姑娘、小琴姑娘……」那汉子喊完了话，便跑过来向陈枫问好，并向站在陈枫旁边的小琴和卫清点头致意。当他看到杜小安的脸时，不由得吓了一跳，忙压低声音问道：「三小姐，你怎么也在这里。」 「你是？」杜小安只记得这是自己娘亲手下的一个庄户，但具体姓甚名谁她是不会知道的。 「回三小姐的话，小的杜七。」杜七报上自己的名号。 「杜七是吧。」陈枫对这人还有些印象，那次到杜家寨，就是这人和他聊了半天，因此还记得这张脸：「把人都带过来吧，咱们先开饭。」 田富安，河南濮阳人 他家原本还是当地的富农，有十亩田地，这和那些苦哈哈的佃农就有本质区别。不用承担那敲骨吸髓般的租子，每年打了麦子，除了需要应付下乡收粮的典史老爷之外，自己还能存下些余粮。用这些余粮换些散碎铜钱，日子不说有多富足，但也不至于到过不下去的地步。 这就是封建王朝所谓的太平盛世了，农民一年的收成勉强能糊口，偶有结余。为什么古代的农民一旦遇到天灾人祸，就得卖儿卖女背井离乡的出门逃荒，因为这样脆弱的维生链条真的经不起一点点风险，一场旱灾带来的就是无数的破产流民和疯狂的土地兼并。 田富安叹了口气，想着自己那十亩薄田居然被五升小米就买走了，虽然心中在滴血，但在当时，五升小米就是他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卖了祖田的田富安，也和村里的大部分人一样走上了逃荒之路，目的地，陕西。他也不记得自己走了多远，走了多久，只记得一路上不停的有人掉队，他们或成为路边的饿殍，或者…… 田富安打了个冷战，因为冷，也因为心中的恐惧。他不愿意倒下，成为野狗或者他人的口粮，于是他爆发出了平生最大的勇气，争斗，撕打，努力获得一切能吃的东西，树皮、枯草、死老鼠甚至观音土。 再后来，他们就遇见了杜家的运粮队。 「跟我们走吧，管吃，到地方之后保你们活路。」当时，领头的自称杜七的汉子是这么说的。 在灾年，活路变得像金元宝一样奢侈，保你们活路更像是海市蜃楼一样虚无缥缈。但田富安不怕，他都已经穷的荡气回肠了，还有什么好骗的呢，大不了就是这一条烂命。 搏一搏吧，真有活路，那自己就是血赚。假设对方要谋财害命，自己财肯定是没有，烂命一条死了也无所谓，就当脱离苦海了。 抱着这样的光棍想法，田富安跟着杜七走了。杜七也真没有骗他们，队伍真的管吃。不过不同于印象里黄澄澄的小米麦子，杜七他们给灾民煮的是一种白花花的大米粒，熬成粥很香，很糯，很好吃。 田富安没吃过这种东西，但仅存的理智告诉他，这么香的东西一定是美食。第一次品尝米粥，田富安连争带抢，一连吃了七大碗，差点把自己撑死。 「喂，喂？」杜小安见田富安一直在发呆，忍不住伸手在田富安眼前晃了晃，「你没事吧。」 田富安这才从回忆中惊醒：「没……没事。」 「姓名……就是你叫什么？」杜小安拿着个小本子问道。 「田富安。」田富安报上自己的名字，杜小安点点头，刷刷刷的在本子上写着对方的名字：「念过书？」 「没，只是听过两年私塾。」比起目不识丁的贫农，曾经在小时候被送进私塾听过两年课的田富安摸着脑袋说道，「认不得几个字。」 登完记的田富安就被带到了一座大竹棚前面，不光是他，这次来的所有难民都被集中带到了这里。不分老幼，只分男女，用一道竹篱笆隔开。 那个年纪轻轻的县令说这叫防疫，田富安不懂什么叫防疫，但是县令老爷说防疫之后才有饭吃，吃了上顿没下顿的难民们便不得不从，不然这里所有的人下一顿就得断粮。 田富安被按在了一张椅子上，一个男人飞快的给他系上了一块围布，紧紧地系在脖子那里，勒的田富安很不舒服。古人有束发的习惯，男子二十留发髻戴冠，称弱冠代表成年，而且也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观念，因此不少人都留着长长的头发。陈枫可不太喜欢长发，长头发不好好打理那是会有头蚤、疥疮等寄生虫皮肤病蔓延的。 因此，陈枫对这批难民进行的第一步防疫，就是理头发。这些负责给难民们理头发的人，都是在一个老理发匠的理发速成班里学了三天的未央县县民。什么发型他们肯定不懂，就是一把剃刀混饭吃，陈枫对他们的要求也简单，能剃光头不给人刮出血口子，就算合格。 随着剃刀飞舞，田富安长长的被布带子束缚着的长发，就变成了凉飕飕滑溜溜的青瓜皮。周围的大姑娘小媳妇们都忍不住的看着他们直笑，汉子们也都忍俊不禁。这剃光头的待遇，陈枫在防治鼠疫的时期，也强制每个未央县县民剃过，现在县民们的头发已经长出了寸许的头发，又有新人来遭县令大人的毒手了，那可不得抓紧时间乐呵乐呵嘛。 「都乐什么，瞎乐什么，去去去，熬粥去，晚上还想不想吃饭了。」陈枫板着脸，赶走那些幸灾乐祸的家伙，接着指挥剃完头的人去洗澡。洗澡的热水就来自系统提供的那套五吨级的热水炉，如果各位小时候给家里打过开水，那么就会对这种高达几米，下面有一个大火炉的蓝色开水炉子有极深的印象（南方八零九零后的朋友可能见得更多些，北方我不确定） 田富安哭丧着脸，摸着自己已经变得寸草不生的头顶。还没等他悲伤多久，就再次被轰进了竹条子编成围墙的大浴室里。 所有人都被扒的光溜溜的，寒风从墙壁的缝隙里吹进来，使人冷的背后汗毛直立。好在热水很快到来，大团大团的水雾从头顶的金属花洒喷涌而下。没有人惊呼惨叫，毕竟他们现在实在是太冷了，热水的抚慰反倒是一种享受。 怕这些人洗不干净，陈枫还安排了专人，带着他今天做的那半盒子硫磺皂，去给洗澡的人做全身的清洁。他现在还没有棉纺织工业，因此给难民们洗刷的工具就是系统出品的塑料毛刷子，刷起来疼是肯定的，但是去污效果也是一等一的好。 只是难民们就遭了殃，浴室里惨叫声此起彼伏。这塑料毛刷子拿来刷马都没问题，人就更甭提了。难民们身上污垢大片大片脱落的同时，全身的皮也变得红通通的，火烧一般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