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画竹风波

玊玉看见水落清羽失落离开的模样，担心他有什么要紧事想说，于是画画也心不在焉的，索性就不画了，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去看看他，可是找遍了钟离府也没见着人，问任风才知道他出门去了。 水落清羽在江南无亲无故，玊玉实在想不到他会去什么地方，只能将昨夜他们走过的地方都寻了一遍。天色越下越亮，蒙蒙细雨逐渐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雨滴溅湿了她的裙摆，鞋袜也淌了水凼，沾上了污泥。 河岸人迹罕至，偶尔会有一两人跑过，正当玊玉放弃了，准备回府的时候，转角处迎面走来了两抹修长的身影，女子眼角含笑在与身旁的男子说着什么，身旁的男子也不搭话，一只手抱着宣纸，一只手撑着伞，玊玉心想真是一对璧人。 走近一看，发现竟是水落清羽和顾昭云。 顾昭云先看见了玊玉，热情得给玊玉打招呼：“小玉，你要去哪？” 玊玉看见水落清羽时心里落了一拍，水落清羽明显慌了神。 “小玉？”顾昭云又喊了一声。 玊玉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笑着说：“我出来走走。” “这么大的雨出来走？”顾昭云不解得问。 “嗯。你们呢？准备去哪里？” “…” 顾昭云刚想说话，被水落清羽抢了先：“不去哪，回家。” 水落清羽将伞递给顾昭云，躲到玊玉伞下，说：“多谢顾姑娘送我一程，小玉接到我了，你请回吧。” 顾昭云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正常：“好啊。小玉，那我先走咯，等天放晴了我再来找你们。” 顾昭云的笑容让人舒心，玊玉很难拒绝，便笑着点头表示同意，待顾昭云走远后，玊玉立马嘟起嘴来，将伞丢给水落清羽，自顾得往钟离府得方向走着，水落清羽乖乖得撑着伞跟在她身后。 走到鹿栖堂门口，玊玉转身才看见水落清羽发髻上已全是雨珠，一粒一粒像是撒上了一层糖霜，双肩和胸前的衣衫都被雨水打湿了，睫毛和眉毛上也全是水汽。 “你怎么淋了这么多雨？”玊玉看着水落清羽问。 水落清羽摇摇头：“小玉，我没事，你裙摆和鞋袜打湿了，记得换身衣裳，江南比较湿冷，容易感染风寒。” “你没有其他想说的吗？”玊玉皱褶眉头问道。 “有。小玉，以后我陪你画画好吗？”水落清羽从怀里拿出一卷宣纸。 “所以，你刚刚是去买宣纸？” 水落清羽点头：“嗯。” “那你怎会和顾姑娘一起？” 听到玊玉这么问，水落清羽才意识到原来她生气是因为顾昭云，赶紧解释：“我回程时碰到了她，她非要将伞给我，我……小玉，我以后绝不给她撑伞了。” 玊玉见水落清羽真诚的模样，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怪异的举动，也不是那么气恼了，但还是别扭得嘟着嘴：“谁在乎你给不给她撑伞了？你赶紧回去吧！” 说罢“嘭”得一声将门关上，进院换衣裳了。 水落清羽第一次被玊玉关在门外，无法揣踱出玊玉的意思，恐她真的生气了，也不敢离开，就在门外站着，云夏进院整理东西时看见水落清羽落寞得站在门口，也只是给他行了礼便进了院。 “主儿，您要出门吗？”云夏边给玊玉收拾鞋袜边问。 玊玉擦着弓问：“为何这样问？” “我方才进来时看见水落公子在门口，我还以为是在等你。” 玊玉停下擦弓：“他还在门口？” “对。” 玊玉丢下弓，套了件外袍便出了门，打开院门一看，水落清羽果真还傻乎乎得站在抱夏。 “清羽，你怎么还在这里？”玊玉焦急得看着水落清羽。 水落清羽身体打了个哆嗦，说话有些磕巴：“我怕你生气了，不敢走。” “你傻啊！我就算生气了，你也得回去换身干的衣裳啊！快回去换了！”玊玉说罢将伞递给他。 水落清羽没有接伞，抬头问：“小玉，我是不是惹你生气了？” “不是的，你回去换身衣裳再来陪我画画，好吗？”玊玉拿过他手里的宣纸，再将伞放到他手上。 水落清羽点头，撑着伞快步离去，玊玉叹气，小声说：“笨蛋。” 不多时，水落清羽便身着天水碧圆领直裾长袍快步向玊玉走来，身形有些清瘦，但难掩其风流气度，雨随着风打在了他的脸颊上，发带飘举，点漆鬓发留下了稀疏的糖霜，更加清冷轩逸、宛若谪仙。 水落清羽喘着粗气：“小玉，我来了。” 玊玉一时没回过神来。 “小玉？” “啊？嗯……进去吧。”玊玉只觉得脸有些发烫，避开水落清羽的眼神。 “雨大，你慢点。”水落清羽利落得撑伞，并排与玊玉走进竹林。 玊玉与水落清羽信步走在竹林中，玊玉紧紧地将宣纸护在怀中，避免被雨水浸湿。 “小玉，谢谢你。” “谢我什么？”玊玉不明所以。 “谢谢你愿意让我陪你作画。”水落清羽难掩笑意。 “明明是你陪我，应该我谢你才对！你谢我做什么？” 水落清羽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 水落清羽画竹的方式和竹南之完全不同，竹南之的画是描摹出此时此景，重在画面上的表达；但水落清羽的画除了让人有身临其境之感外，仿佛还能通感到雨滴穿林打叶的声音以及雨后翠竹的清透味道。 “清羽，为何我就竹子老是画不好？”同样是画竹，玊玉嫌弃得看着自己手下不忍直视的“竹子”。 水落清羽说：“小玉，闭上眼睛，用心去感受。” 玊玉乖乖照做。 “你感受到了什么？” “炉子上有沸腾的茶水、瓦当滴水如珠、雨滴打在竹子上飒飒得响、还有翠竹的清香、还有家具的霉味。”玊玉说完睁开眼。 水落清羽说：“嗯，有时候眼睛会骗我们，但感受却不会，每一张画其实就是你当下感受的总和，我们画竹子不一定要将竹子画得有多好，可以画穿过竹子的风、雨、阳光，画出它的味道，画它脚下相依的兰草。” 说罢，水落清羽又神情专注得下笔了。玊玉的双手从前只能将各种武器玩转，对琴画也只是略懂，在感叹水落清羽才气横溢的同时，好像渐渐也对画画有了兴趣。 “没想到你十年不曾作画了，画艺却一点没有退步。”玊玉欣赏着水落清羽画兰草。 水落清羽还没回应，若庸的声音便传进了院内：“谁的画艺没退步，让我看看？” 若庸和竹南之一前一后走近。 “哥哥，你们怎么来了？”玊玉看着竹南之后有些尴尬，毕竟前脚才跟他说了自己不想画了，后脚就和水落清羽在这里作画。 “舅舅那里说一会儿午饭在正厅用，过来叫你们！清羽君又作画了，快让我看看！”若庸快步走到水落清羽背后，“不愧是清羽君，时隔多年，画艺仍然精妙，不过比起你小时候在宫里画的那幅画，还是差了点。” “哪幅画？”玊玉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