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突然觉醒

若庸刚想说，水落清羽一把从背后捂住了若庸的嘴：“没有，没有哪幅画。” 玊玉见他俩怪异的样子，皱了皱眉，一旁的竹南之质问玊玉：“是谁方才说不喜欢画画来着？转背又和别人画上了。” 水落清羽和若庸进行了一番“友好”的眼神交流后，水落清羽放开了若庸。 若庸抓住话头，又说：“她这哪里是喜欢画画，明明是喜欢陪她画画的人！” 玊玉焦急得喊：“哥哥，你别乱说！” 若庸对玊玉做了个鬼脸，便跑进了竹林小道，玊玉跟着追了上去，若庸一会摇落一棵竹上的水珠，玊玉也是一会儿躲，一会儿摇，两人在竹林中穿来穿去。 水落清羽边作画边说：“你们当心地滑！” “你为了小玉，真是煞费苦心。”竹南之也看着院内打闹的兄妹俩。 水落清羽画着打闹的兄妹俩说：“彼此彼此，竹老板昨夜的故事也十分动人。” 竹南之挑了挑嘴角：“我的生命很长，即便此世无法与她相守，我还可以等下一世，你呢？水落公子，下一世你还记得小玉吗？” 水落清羽执笔的手僵了一下，随即又下笔：“竹老板，爱在当下，不在未来，更不在来世，清羽只求小玉此生。” 竹南之说：“前提是你此生还够长，对吧？” 竹南之凌厉得看着水落清羽，水落清羽也毫不示弱，温润的眼眸融化了他来势汹汹的杀意。 “当然。” 疯够了的兄妹俩跑回檐下，抖着身上的水珠，若庸说：“正厅传饭了，走吧！” “你怎么把画收起来了？一会儿不画了吗？”玊玉抹着发髻上的水珠问。 水落清羽将画折好放进胸前，伸手帮玊玉拿掉发髻上的竹叶，用随身带的帕子给她擦掉额头上的水珠：“这幅画没画好，我先收起来了，等会儿咱们接着画。” “好，我自己来吧。”玊玉不好意思的拿过帕子，自己擦着脸，“走吧。” 玊玉几人在江南度过了潮湿的梅雨季，又迎来了阳光明媚的夏天，几人拿着钟离训提供的地图，探访了江南周围的山川湖泊、名胜古迹，顾昭云偶尔也会参与进来。 玊玉一直以为顾昭云应该是肩不能挑身不能扛的深闺大小姐，谁知她在回家继承家业之前，居然是西南归一派的嫡传弟子。归一派是西南著名的修仙门派，顾昭云本是归一谷主的关门弟子，已被老谷主许为下一任谷主，后来因为家族子嗣凋零，不得已才被传唤归家。 顾昭云是妾室所生的庶女，还是稚嫩孩童时，因看护的家奴大意，在元宵花灯节时走失了，几经周折被送到了归一派门前，经归一谷主点化，成了关门弟子。无论琴棋书画，还是弓剑鞭枪，顾昭云无不精通，玊玉多次与她比试，两人几乎分不出高下。 顾昭云在接近水落清羽三次以后，见他依旧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便和他讲明了。从那之后，她就只当水落清羽是个普通朋友，玊玉曾问过她为何会选择水落清羽。 “我慕强，我不允许他比我笨。”顾昭云擦着剑说。 “可是婚姻并非比武，不一定要分出个高下的。” “我要的又不是婚姻，是顾家的继承人，顾家的继承人必须要强，才能在氏族门阀中杀出一条血路，保住家族的荣耀。”顾昭云随手挽了个剑花。 “可你会和他相伴余生，即便他心里没有你，也没有关系吗？”玊玉拿着长枪站到顾昭云面前。 “小玉，我修的是无情道。我也不信一个萍水相逢的人会愿意一生一世只对我一人倾心。只要我不在意，便不会被在意左右。” 玊玉仍然不解，问：“按照你说的，清羽确实很符合，但是你为何又放弃了呢？” “我是可以不在意他是否倾心于我，但他必须尊重我，不能无视我。水落清羽那眼睛都快长到天上了，我可不耐烦和这样的人过一辈子。再说了，哪个明眼人看不出来他对你有意？我可不是那种会横插姐妹一脚的人。” “你别胡说！清羽没有！”玊玉觉得水落清羽的心思应该都在西周，即便是与她走得近些，也不过是因为熟悉而已。 顾昭云笑了笑，说：“好，没有！准备好了吗？来吧！”顾昭云手持长剑，起好阵势。 “来吧！”玊玉将擦枪布扔至一旁。 玊玉一行在江南游历时，漆尘也在北境寻找着燧人氏和钩蛇族的踪迹。 上古神族燧人氏本历代栖居中原，因万年前的诸神之战举族远遁北境。在与北境人族共享栖息地的同时，也教会了他们如何取火、如何利用火焰炙烤食物、如何利用火焰驱赶野兽，燧人氏也成为北境人族的守护之神。燧人氏与北境人族和衷共济，共享安宁万年有余，但十多年前，钩蛇族的入侵，打破了原有的宁静。 钩蛇族是诸神之战后镇压于东海的一支妖兽，因海溢阵势松动，便冲破封印逃离了东海，为逃脱追捕，躲到极北之地。钩蛇族的族长破邪长着八只触手，触手的尾部有一根细长的钩子，一双狐狸眼最擅长蛊惑人心，凡是见它眼睛的人都会变成它的线偶，任它差遣。 燧人氏虽是神族但灵力大多在破邪之下，破邪在北境内几乎没有对手，它和它的部下控制了北境内的西周国。 由于钩蛇族体型巨大，它们一兽一天便要吃掉一只羊或者半头牛，茹毛饮血连骨头都不剩，所以它们驱使境内百姓替它们放牧和狩猎，破邪又因知道了九魄的秘密，遂控制有灵力的燧人氏帮它寻找御魂珠和九魄。 冷枚便是燧人氏后裔，因灵力出众，被破邪夺舍后，潜入漆尘府邸盗取御魂珠。漆尘为冷枚换心后得到了北境钩蛇族的线索。漆尘到达西周时，西周已是鹿走苏台、禾黍故宫，城内瘴气弥漫，入眼皆是荒凉破败的景象，西周人也是踪迹全无，漆尘开了天眼也瞧不见人在何处，只能托玄鸟，上九天告知司命，自己则向南调查玊玉身上锁魂咒的秘密。 漆尘到达江南时已是七月流火，烁玉流金的酷暑逐渐消弥，塞上江南也迎来了丰收的季节，旷野上、山谷里各处都是丰收的喜悦。有的稻田种的早，便只剩下一垛垛立起来的草垛；种的晚的，谷穗还未完全变黄，留着些边边角角的青绿。 自来到江南后，玊玉除了陪顾昭云练功，和水落清羽四处写生作画，就是同大家一起探幽垂钓，流连山野，久而久之也就疲乏了，但水落清羽的红花石蒜还没未长叶，也就无法出发去给他找御魂珠。 若庸倒是会找事情做，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竟然向钟离训学起了经营之道。起初玊玉觉得他不过是一时头脑发热，即便他天天跟在大表哥身后，玊玉倒也没太在意。直到一日夜里，玊玉找若庸说点事情，发现他并未在屋里，伺候他的婢子春苗告诉她若庸好多日都宿在了汲古阁，玊玉便知道事情不简单了。 钟离府的汲古阁是一个三面临水的两层小楼。下层面阔六开间，摆放有钟离氏历朝历代收集的古玩字画及官家赏赐，既做收藏，也可做书房，钟离训有时也会在此处理事务；上层则是一开间的大通屋，除了收集的书画以外，还锁有钟离氏可供学习的经营账目。玊玉提着滚灯，来到二层时，看见若庸正一手举着烛台，一手翻看账目。 “哥哥？”玊玉试探性的叫了一声。 若庸抬起头来，惊讶得看见玊玉：“念念？你怎么还没睡？” “我还想问你呢！这么晚了还不回去睡觉？我听春苗说你在汲古阁已经留宿几日了，你在干些什么啊？”得到若庸的回应后，玊玉三两步走到他身前。 “也没干什么，就看看账目。”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你怎么突然开始学账目了？”玊玉看着若庸手上的账本问。 若庸没有回答玊玉的问题，视线离开账目，看向玊玉：“念念，哥哥以前整日无所事事，你是不是也对哥哥很失望？” “也？谁对你说过什么吗？” “你先回答哥哥。” “没有啊！我从来没对哥哥失望过！你怎么这样问？”玊玉不解得看着若庸。 若庸叹下一口气：“以前在宫里被掬着，总想着出来看看，天地之大，我要看遍海内海外，登上乱峰巉崖，食尽人间烟火！可真正当我踏上这条路，一路看到了底层百姓辛勤的播种、欢乐的丰收以及难民的痛苦后，我发现我好像一直误解了一件事情，我能四处游历为所欲为是因为有王兄和钟离族在背后撑腰。倘若没了这些身份，自由还是我想要的吗？我身为王爷，上无治国建树、下无立锥之地，整日无所事事，和那些纨绔子弟有何区别？念念，哥哥不想一直这样玩下去了，我想要停下来，像大舅舅和大表哥一样，能有个营生。” 玊玉听着若庸的话，有些感慨，人的成长也许就是这样一瞬的事情。 “你有这样的觉悟我很为你开心，可是哥哥，我还是很好奇，你刚刚说的那个“也”指的是谁？” 玊玉不依不饶，若庸就索性耍赖：“我有说吗？可能随口一说吧！” 见若庸躲闪的模样，玊玉大概猜到了是谁说的，毕竟他的转变是从她出现开始的。从顾昭云正式登门拜访开始，若庸就慢慢变了，闹着出游的次数越来越少了不说，还时常从玊玉那里打听顾昭云过去的事。 顾昭云曾说水落清羽的眼睛长在天上，其实她也八九不离十，若庸若是个整日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也绝对入不了她的眼。 “昭云给你说的，是吧？”玊玉直截了当的问道。 若庸见糊弄不过去，使劲点了点头：“是！” “我就知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哥哥，你是不是喜欢昭云？”玊玉紧追不舍得问。 若庸直接用起了竹南之的口头语：“江湖规矩第一条，少管闲事！” “你是我哥哥，这怎么会是闲事呢？哥哥，你就说嘛！你要是对昭云有意，我也好帮你啊！” 若庸完全拗不过玊玉的撒娇劲儿，只能点头承认：“是，我是中意顾姑娘，但是我也知道自己还配不上她，她的眼里根本就没有我。” “谁说你配不上她！我哥哥是天底下最好的哥哥！谁配谁值得！” 若庸笑了，摸了摸玊玉的头：“念念，谢谢你，虽然知道你是在安慰哥哥，但是哥哥确实多了些信心！我会继续努力的！” 其实玊玉不单单是在安慰若庸，就他们这种家世而言，要想娶一个世家女子，不过是一道诏书的事，但若庸想必也是真的欣赏顾昭云，想要实打实得获得她的认可。 “好了，哥哥，不打扰你继续努力了！我回去了，你也早些休息！”玊玉提起滚灯转身，忽而又想起什么，回过身问，“对了，昭云在西南时是修道的，你知道吧？” 烛台上的灯花爆了一下，若庸抬头给了玊玉一个肯定的笑容：“知道。” 玊玉似信非信得点了点头：“那我先走咯，你慢慢看！” 说罢玊玉下楼离开汲古阁，若庸算一个账目，算珠攀了多遍也算不好，悻悻得丢下书，伏在书案上，揉着太阳穴，渐渐合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