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娇杏

老钱死了，不得进入密室的约定便被打破，至少方成这样认为。 他的手已扶上了桌面上的蟾蜍，蟾蜍的身体并未朝东，但这不重要。 “哥哥，不可！”娇杏喘着粗气，出现在门边。 凤凰游、江自流、段泪烟纷纷回头，只有方成不为所动。 他转动蟾蜍，书架与墙壁间照例出现了那条窄缝。 娇杏此时几乎是跌进方成怀里，凝视着他的双目，含泪道：“你不能进去。” “我必须进去。”方成道。 “我不可能让你进去。”娇杏的眼神变得决绝。 以往她是最为乖巧的，素来没有自己的态度，方成的态度便是她的态度。 “为何？”方成眉宇间划过一丝不悦，甚至是懒于周旋的厌烦。 这种转瞬即逝的表情立马被娇杏捕捉到了，也帮她下了最后的决心。 在此之前，她尚有一丝恻隐，认为这方成待她不薄，甚至做过许多事，只为让她高兴。 但到底是一样的，方成喜的不过是她的肉身、她的言听计从，不过是喜欢那个任他把玩的物件，而非娇杏这个人。 只消这个物件有了一丝自己的感情，自己的态度，不论是不是为他好的，皆会惹来男人的厌恶。 “因为你说过蟾蜍未向东，擅自进入就是一死。”她微笑道。 她的笑近乎破碎，甚至有些苍凉，但再无阻挠之意。 “我已是个半死之人，又何惧一死？”方成冷冷道。 “不惧便好。”娇杏道。 说着便回身跨过门槛，将这四人留在房中。 凤凰游扯了扯江自流的衣角，自己则小跑了两步跟了出去。 “姐姐留步。”凤凰游道。“姐姐莫要介怀，方兄并非心中没有姐姐，姐姐可是叫娇杏？” 娇杏听见自己名字，方才停下脚步。 凤凰游继续道：“今夜西湖一场恶战，我们与方兄碰头不久，就听说了姐姐的名字，足以见得，方兄心里是装着姐姐的。” 娇杏回身时，方才神色中的破碎、苍凉、劝阻都一举烟消云散了，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冷如皎月。 “谢谢你让我知道这些，不过已经来不及了，这是个有进无出的院子。你们进了密室，便死在密室，不进密室，也会死在这个院子里。” 凤凰游微怔，还是紧紧挽着娇杏的胳膊。 娇杏继续道：“蟾蜍并未向东，私自转动，就相当于通知了所有人，前来杀你们。” “所有人？”凤凰游道。 “你马上就会知道，而且很快。”娇杏道。 “姐姐为何肯告诉我这些？”凤凰游道。 “因为你肯信我，但我只知道那么多，我只属于这间院子，谁是这里的主人我便属于谁，我自己也出不去，更没得选。 去吧，去告诉你的朋友们，一切才刚刚开始。”娇杏拨开凤凰游的手。 “姐姐，若我们能活，你可愿跟我们一起走？”凤凰游走了两步又回身道。 “不愿，我没得选。”娇杏笑着。 凤凰游回到书房的时候，三人已经不见了。 他分明拉了江自流的衣角，江自流也朝她点了头，这月余的相处总归是有些默契的。 默契到她坚信江自流不会扔下她贸然行动，除非他没得选。 一切就发生在与自己一墙之隔的书房，她却什么也没有听见。 唯一不同的是，此刻密室的石门大开着，里面漆黑一片。 整个园中一片死寂，没有娇杏所说的来人。 【进了密室，便死在密室，不进密室，也会死在这个院子里。】 娇杏的声音又款款的在凤凰游脑中回荡。 这样看来，三人必然是已经进去了。 她侧身进入书架后。 右数的第五块砖深深地嵌在墙体里。 “江自流。”凤凰游朝着门内用喉音低喊。 不仅没有回应，连回音也没有。 “喂！”她又喊了一声，这回她用的不是喉音。 声音被地道完全吞噬了。 这不是方成口中的那个四面都是墙壁的狭小密室，相反，这是条深不见底的隧道。 不知通往何处，而这条隧道像吞噬了声音一样，在顷刻间悄无声息的吞噬了其余三人。 凤凰游迟疑了片刻，向洞内投出了龙钺。 …… “龙凤钺之所以分雌雄，是因为龙钺永远能感应到凤钺，所以不论你去到哪里，我总能靠着这只龙钺找到你，重新来到你身边。”江自流道。 “那我们交换，凤钺给你。”凤凰游道。 江自流笑了：“龙凤钺本来就是朝凤山庄的，我只负责保管，现在物归原主，你不用给我什么。还是说，你不想与我分离，想永远找得到我？” “呸！我不过是想试试左右人的滋味。以后你想杀谁，须得我同意，否则你就休想！”凤凰游道。 …… “叮”的一声，龙钺被死死的吸附在隧道左侧的墙面上。 所行之处，并未触发任何机关。可见，只要脚不落地，用轻功行至龙钺所在处，便暂且是安全的。 龙钺找到的是凤钺，至于凤钺还在不在江自流身上却是另一码事了。 凤凰游从书架上层摸到了一个火折子，她深呼了一口气。 身后是祖祖辈辈苦心经营的朝凤山庄，眼前是共同经历过生死的朋友。 “朝凤山庄只有我了，可这隧道中的朋友此刻也只有我。” 凤凰游闭着眼睛迈出了第一步…… “等等！”是娇杏。 “姐姐？” “我和你一起去。”娇杏道。 “你不是出不了这个院子？”凤凰游音调上扬，她生怕娇杏将自己的性命豁出。 因为话本都是那么写的。 世人皆说青楼女子只爱财，没有情；可话本里的每一个青楼女子，都是重情重义之人。 比起世人，她更信话本，至少，她今晚看见的这位娇杏姑娘，本可以无动于衷，却两次好言相劝。 “但我却进得了这个地道。”娇杏道。 娇杏换了身雪白的衣裳，款款上前。 “将你的武器取出来，小心些，拿到就马上回来。” “嗯！”凤凰游应着，便飞身而起。 回到石门时，已将龙钺握回手中。 这一次，娇杏主动牵了她的手，正如方才她牵着娇杏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