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九年

时间来到三个月后。 这一天，一切布局谋划都到了最后，在江忠肃大帅的带领下，军队发起了总攻，携经年拼杀之血怨仇恨，打得血族伤亡惨重，节节败退，已然退回至亚水分界线后方，但人域并没有借机侵占土地，只是等待着血族派遣使者讲和。 此战持续了近两年时间，在历来无数次双方争斗中，其实并不算长，但是惨烈程度却奇高。 或许正是异常惨烈，血族无心维持，此战才迎来终点。 毕竟，谁也不想再把事情闹大，如若掀起域战，全域动员，那么整片大陆都将不得安宁。 …… 芝城，清风镇，一处商铺内。 周良咳嗽了两声，将面前的药液喝下，说道：“要回执法殿了？” 战争已停，周良如今的身体状况自然是不再适合留在军中，于是就被军队放回，在老家开了一家小商铺。 张简明站在旁边，模样一如往常阳光明朗，他说道：“是的，师父让我回去。” 周良微微皱眉，虽说战争已停，但是不知什么时候便又会开始，况且军队此次为了留人开出的条件较往常丰厚数倍，同时军功以双倍计。 这种条件，不可谓不丰厚。 不过周良修为尽失，肉身力量受损，整个人仿佛老了十来岁，虽然他在七窍流血晕倒前早有预料，但还是不可避免地受了极大的打击，萎靡不振，不复当时。 就算修为恢复，也无心气血战。 他咽下口中苦涩，说道：“既然殿执大人这般说，那就去吧。” 张简明接过碗，放在桌子上，说：“嗯，我一年回来一次。” 他原本不是孤儿，只不过在被血族屠村后，他就成了孤儿，那年他才四岁，周良也不过二十岁。 他是被周良救了回来，之后便一直与周良生活在一块，这就是他的家。 张简明具有识海，能够修炼，修行天赋亦是不差，周良便教他修炼。 他常常跟着周良去执法殿，一次周良去执法殿述职后，十一岁的他被殿内的一位殿执看中，收为弟子，留在身边教习。 一年回家一次。 十五岁后，他被送入洪城初级学府进行修炼，时值边境摩擦不断，殿执对他也是有意磨练。 他十六岁的时候，周诉出生，他对这个小家伙颇有看护之意，也是看着周诉一点一点长大。 二十一岁，张简明在中级学府毕业后，便被安排入伍与血族激战。 今年，战争结束。 这时，周诉忽然蹦蹦哒哒地走进来，偷偷看了一眼周良，随后就躲在张简明身后，悄悄拉了拉他。 张简明俯身，听着周诉说的话。 “简明叔，你不在的时候，我拿了你一颗灵石。”周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像是没有察觉到自己的错误一样。 张简明微微一笑，说道：“好，简明叔知道了，那是答应你的，你拿去吧。” “嘿嘿。” 见目的达成，周诉不再偷偷摸摸的，直接站了出来，对着两人说：“爹，简明叔，娘喊你们吃饭啦！” 周良脸上闪过一丝笑意，看着周诉，起身揉了揉他的脸蛋，说道：“好，你先回去，我和简明叔马上就来。” 周诉点了点头，走出商铺。 …… 风也依旧，花也依旧。 停战后四年，爆出一个惊天消息。 人域要与洪域建立贸易市场，经过协商，贸易点只设在洪域境内。 此消息一出，顿时引爆人域各处。 谁也没想到，居然能够休战如此之久。 不仅休战，还要商贸互通往来！ 这对那些牺牲在前线上的战士何其不敬？ 舆论大发。 四年的时间，双方休养生息，一代一代，环境悄然变化。 在这股舆论之中，有一道声音越来越强，也逐渐安抚了民众的心。 总体概括那就是：战争毕竟不幸，谁也不想再牺牲更多的人。 加之贸易点不会设在人域，民众对此事件也逐渐没有那么抵触。 仇恨不会忘记，只是这样做更符合人域的利益。 第五年伊始，各大学府的先锋人物就开始组织学生前往贸易点进行参观。 这是一次绝好的机会，是能够让新生代对血族有了解的妙计，短短几个月内，这种做法席卷人域各大学府，几乎成了惯例。 血族方面没有过多抵触，毕竟这也是他们之前和谈的一部分。 人域展现诚意，血族也给予回馈。 和平，哪怕是短暂的和平也是好的。 提到学府，那就不得不谈到学堂。 这是两个仅在人域才有的概念与事物，由人域三殿在全域承办。 学府收纳修行者，学堂收纳普通人。 不具有识海的人，都无法修炼，他们没办法成为修者。 能够修行之人，即具有识海，识海为天生，何时具现都不一而足，但最晚十五岁还没有出现的话，就没有可能了。 十五岁之前识海并未成熟，容量与坚固程度有限，所以在此时修炼进展异常缓慢，还有可能伤及识海，得不偿失。 而十五岁之后，识海成熟稳固，这时进行修炼，效率大大提升。 所以学府规定的进入年龄就是十五岁。 学堂，即是普通人继续学习知识的地方，通过学堂传授深层知识，层层递升，最终有机会进入人域三殿除执法殿外的两殿：决议殿与专殿。 学府则是视学生自身情况，三殿皆有机会可进。 二者共同之处，就是皆是十五岁接收自己的学生。 除此之外，便是都分初、中、高三级。 级别越高，学习修炼得就越深入。 在此之间，所有的孩子都是在预备学堂进行学习，接着分流进入学府与学堂。 …… 新东晓历九百八十二年，周诉十五岁。 明天就是他去学府报到的日子。 九年之间，他的个头拔高了许多，身形修长，可爱的脸庞渐渐长开，向着清秀的方向发展，微弯双眉恰到好处地贴在眼眸上方，双眸清澈干净，宛如静湖，唇角带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青春气息尽显。 周诉的修为在这九年间，只是练到了灵一中期，但这也是他尽全力后的结果了。 不过他并不在意，修行一途，七个境界：引灵境、灵境、掌灵境、换元境、元境、元灵境、通境。 引灵境分初、中、后三期，他已度过。 关于修行，他才刚刚开始。 而在周良与张简明的教导之下，他的阵列水准、武术水准倒是非常不错。 小商铺里。 周良与张简明相对而坐。 九年过去，张简明没什么变化，只是整个人内敛了许多。 周良消瘦了不少，气质倒是不复之前勇猛，但依旧从容冷静。 “最近上面有些风声。”张简明微低着眉，说道：“前几年的血族战争。” 周良正低头算着商铺的账，闻言，抬眸望向张简明，说道：“已经过去了。” 张简明望着他深刻了些的抬头纹，说道：“是过去了，但可能会有人来找你。” “小诉要去学府了，我在这陪陪娘、玉儿。”周良放下算好的账本，将摆在桌上的一碗药液吞服而下，说道：“现在就这样，挺好的。” “放心吧，我是不会去的。”周良直起身子，似笑非笑说道：“倒是你啊，在那边要小心。” 张简明听完他说话，心中微微一松，微笑说道：“我这修为你还不放心？” 周良将嘴边的话咽下，也笑了。 是啊，今时不同往日，况且，简明后面还有殿执撑腰。 …… 此刻正午时分。 周诉家外停着一辆马车。 清风镇距离芝城还有一段距离，因此他们需要提前半天就出发。 张简明与周诉在最前方，身后是周良夫妇以及祖母贺怡。 不多时，平安与何宏阳依次来到这里，身后也都跟着长辈。 平安明眸皓齿，五官精致，白皙的脖颈处围着条项链，不知道挂的什么，一头齐肩长发柔黑顺滑，像是瀑布一般垂下。体态轻盈，亭亭玉立，一身浅色罗裙在微风下摆动着，青春靓丽。 何宏阳的体型较之前更加宽大了，但并不肥胖，胖胖的身体偏偏配上白皙的皮肤，白白胖胖的，颇为有趣。 他们是二人要去初级学堂进修，三人从小便是要好的玩伴，互相无比熟稔，关系亲厚，此时刚好一同前去。 陆玉眼圈微红，眼角偶现几丝深皱，但是温柔目光中依旧带着鼓励。贺怡较她更甚，泪光隐隐，九年洗礼而过又白了几分的发丝随风微动，完完全全不想孙子离开。 只有周良安抚着二人，同时有些欣慰地看向周诉——他对周诉的刻苦深有了解。无论这九年来如何艰难的修行，周诉从没有向他抱怨过，尤其是最开始几年，他性情变化之期。他心疼这孩子的懂事，此刻临行前，欣慰中夹杂着许多复杂情绪。 此次行程，张简明护送着他们。 与家人告别后，周诉、平安、何宏阳上了马车。 张简明最后上车。 “走了。” 掀开布帘，三人对着外面招手。 马车缓缓启动，景色在三人眼中缓缓地变化着，越来越多事物占据他们的视野，将家与家人挤出。 周诉三人眼中有着不舍，又有着兴奋，未知前路的好奇。 官道上，一辆马车行进着，如此安静。 此刻艳阳高照，却有如黄昏残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