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休息休息

耳边没有喧嚣，没有鸟鸣，宁谷阳不用睁眼，就可以猜到自己多半已经回到了最初的世界——那个暂时放眼望去黄沙漫天的世界。 不知何时而来的下次穿越倒计时一分一秒进行，缩短他在这个世界里驻足的时间，逐渐紧急的情况当前，他却并不想立即爬起来拯救世界。 这个世界没有风兽，没有祸主，没有炫酷的法术，露出毛毯外的肌肤感受残留几分凉意的晨风，虽然两个世界都不是他所熟悉的地方，但在这里，睁眼领到流放开局剧本的世界，宁谷阳总能莫名喘口气，松下自己都未意识到的紧绷心弦。 若是忽略掉脑海里残留的记忆，他有时会恍惚觉得自己是否已经转世投胎到这个地方，第一眼看到的东西总会给人特殊情节的眷恋，也许可以解释这片天地让他放松的原因。 宁谷阳的脑海开始不由控制一幕幕迅速回顾这次时间颇长的旅程，除了坚信睡眠是开启穿越的钥匙，有关穿越的时机以及时长依旧让他摸不着头脑，没有半点头绪。 入了狱，出了狱，见了人，被要求。 他确实经历了这些事情，并亲眼看见一个活生生的人生命的诡异消亡，看见山林不散的云层夹杂泼天水汽，可如今回忆起来，初见奇幻天地决心看世界冒险的热情褪去，隐藏背后的那股电影里的过客感觉更加明显。 我知道一些事，我看过一些事，我能做一些事，可我不知道为什么。 惯常性发散思维让他躺了好一会，这种类似沉思悟道的时刻就像穿越时机一样神出鬼没，找不出定式规律。 经验而言，宁谷阳知道时间不会长久，因此没有刻意打破想象，逼自己从中脱离出来，而是等到思绪将尽才睁了眼。 “你醒了！” 一双黑漆眼珠直勾勾盯着他的脸，微突的半球形倒映着他畸变的模样，让宁谷阳还未完全清醒的眼皮立即拉响警报，唰一声睁开，手支撑身体，带动整个人往后退了一步。 被世界穿梭冲刷显得稍微有些久远的记忆回笼，宁谷阳认出对面小孩的身份，怕刚才无意识下的动作吓到她，反应过来立即道了句歉。 小孩摇摇头，好像不明白宁谷阳为什么要说抱歉，蹲下收缀起扔至一旁的毛毯。 乖的像个大人。 世间的主角不止一人，成长也不是一个人的独家专利。 明显就在宁谷阳穿越的时候，这边的宁家人同样有着自己的生活轨迹。 哪怕看上去没有他的经历那么奇异宏大，但并不排除小家伙每天潜心等一大家子睡着后，披上灰黑毛毯，手拿钢叉，脚踩巨龙，满世界奔跑维护正义，做恶势力头号对手，等到天光熹微，赶在众人清醒之前回来，装作无事发生的可能。 因为宁谷阳不是她，所以他不知道这种可能性有多大。 因为他是宁谷阳，所以他知道，自己混乱的发散性思维又加深了。 谁会对七岁的孩子是否在梦中以百岁老人视角回顾一生后，醒来骤然开朗成熟许多的古怪念头感兴趣？ 宁谷阳会。 还不止一次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 总之，他如一座雕塑，呆呆看完宁宝动作生疏收起毛毯后，都没有一点身为虚长十几岁的大人上前帮忙的打算。 “我睡了多久？” “一夜而已。” “……” 宁谷阳觉得自己并没有处在一种解答完问题寻找到正确答案的豁然开朗，但一时又不知道向七岁的宁家小女侠问些什么。 穿越的后遗症已经开始凸显了。 时空并不对等的流速，不同的背景环境，不同的身份带来的关系等等等等，他忽然有些懊悔为什么没有在穿越之前多看看小说里的前辈是如何应对以及处理这些情绪的方法，好让他能够触类旁通，没现在那么难受。 时不时的恍惚，碰上本就一点就炸的思绪，如果说神佛一念创造三千世界，那么宁谷阳觉得自己现在也能一念打造半个天地。 砰。 小小的坐地声，来自当场唯二的那个闲人宁宝。 哪怕艰辛，她也已经把昨夜摊开的最后一块拼图收拾妥当。 随着宁谷阳的清醒，她丢了照看昏睡中宁谷阳的任务，无事可做的百无聊赖下，她学着宁谷阳的样子，用一只手臂支撑仰望的头颅，双腿盘坐在楼前夯实的土地上，企图从“妖怪”的姿势指引下找寻今日下一步的方向。 放心不下出来瞅一眼顺便轮到做饭的程兰芝出来时，看到的就是两个一大一小两个坐地塑像，角度一致仰望远方的姿势。 在自然背景的衬托下，荒谬的场景居然带有几分她看不懂的深意。 她的眼弯若月牙，“一大一小安安静静的，正好还能减少额外的照看功夫。” …… 小楼虽有两层，实际容纳的空间却并不如宁母想到那般大，得亏如此，让一家人能够在第二日将近时粗略收拾妥当住进去。 厨房地小，几人也做不出什么精细的伙食，所以在宁宝提议下，还是跟昨日一样，捡来谭边散落的枯枝升起一堆篝火，简单啃起饼不饼，糕不糕的食物。 食不言寝不语，饭尽，按例就轮到了交谈的时段。 无人挑起话题，宁谷阳突然想把祸主的事说一说。 就算被当成故事也好，谎言也罢，毕竟是“他”的母亲，祖母，他有倾诉的权利不是吗？ “我……” 小声，但天地静。 几双眼睛透过低矮火光看过来，眼神被火焰上炙烤的膨胀空气扭曲。 话到嘴边，宁谷阳忽然觉得没什么说的必要了。 就像是突然顿悟，这算什么呢？ 挑出以往认知的狭隘天外内心迷茫的少年主角向历经世事沧桑的前辈倾吐心声，然后获得心灵的平静，进而下定决心转为支撑自己前进力量的感人情节？ 他无声笑了笑。 笑容并非来自大脑刻意的指令，因此就算宁谷阳用心区分，他也不知道笑容里面夹杂着哪些难以辨认的情绪，以及具体有几分豁达几分宁静。 “事情好像在我准备说出口前，刚好解决了。” “啊这算什么嘛！” 除了被挑起性子丢了一个故事的宁宝不悦撅起嘴来，剩下的人不知是否因为“妖怪”身份的自我脑补合理化，没有多问，也像宁谷阳一样，个个带有阅尽千帆，万事不值一提的淡然。 风水轮流转，注意到这一点，反轮到宁谷阳开始好奇她们的心中所想所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