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命悬一线

第三十二章：命悬一线 灰袍人眼见古正不惜拼着遭受重创借机脱身，乃是对方心生怯意欲要逃遁而去，稳稳占据上风的他又岂肯善罢甘休？当即其身形陡然加快几分，两个起落之间，便已赶至古正身前，彻底封住了古正逃离的退路。 灰袍人表情玩味地扫了一眼古正，神色之间不无嘲讽之意，而后更不答言，将其手中新月短刃对着古正喉间遥遥一抹，接着便欲再度扑身上前，然而不过转瞬之间，他却又立时止住了前冲的脚步，顿住身形，其面上闪过一丝惊疑之色，皱眉凝神死死地盯着对面的古正。 却见此时古正缓缓收起灵犀法剑，脚下轻轻一动，其右脚脚尖朝着地面微微一点，身子随之向其左后方位斜斜荡去，比及其身形恰要触地之前，其左膝微曲，迅捷无比地朝着落脚点轻轻一蹬，其身子顺势一弹而起，朝向正前方位跨过丈许距离，而后方一落地，其右脚微微后撤半步，接着腰身一拧，脚下借力，整个人又以极其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后滑出丈余...这一连串的动作说来繁琐，不过却也只是眨眼间的功夫，而随着古正脚步越动越快，场中灰袍人眉头也跟着越拧越紧，霎时间，整个山腹之内影影绰绰尽是古正的人影，直让其有种应接不暇之感！ 古正脚上所踩踏的，正是“闪灵步”！ 这闪灵步身法暗含九宫方位，古正于傲月峰上日夜浸淫早已纯熟无比，此时一经施展开来，无声无息飘忽不定，端的是玄妙非常，更兼古正身法灵动，举手投足之间平添了几分飘逸洒脱之气！ 灰袍人愈看愈惊，原本对于修真之士而言，一身兼修几门身法武技亦是不足为奇，无非乃是用以配合其所修习功法来提升自身实力，但往往身法武技与其所习功法二者之间相得益彰相辅相成，身法武技在修士法力的加持之下更显威能，同时，法力与身法武技的融合也可衍化出更多的攻击手段，是以，凡修士于施展身法武技之时，其体内或多或少都会带起些法力波动，也正是因为有了法力波动的存在，在修真之士敏锐的感知之下，一切才变的有迹可循，不过古正所施展的“闪灵步”却并非如此，此身法无须消耗动用灵力，只凭借施术之人自身步法与身法之间快到极致的配合便足以使人肉眼无法捕捉，更兼此身法内含九宫卦象诸般变化，虚实之间亦是毫无章法可言，灰袍人初次见识如此身法，一时间又岂能参透个中玄妙？因此，他却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得驻足原地，小心地戒备起来。 古正将那灰袍男子神色变化看在眼中，其心下方始暗松口气，不过如此一来，想要伺机重创于他只怕更是难上加难了，好在这闪灵步身法他早已练就的炉火纯青，倒也不必担心露出破绽，剩下的便看双方那个更有耐心，能够铺捉到那一丝制敌的先机了。 如此这般，二人足足僵持了顿饭光景，在此期间，古正一个瞬间也未敢停留，持续的高速移动颇费体力，便是体魄强壮如他也大感吃不消，然而，场中的灰袍男子也自有苦难言，高度紧绷的神经明显让其神情之中多了一丝焦躁，古正见状心下微一沉吟，旋即当机立断，灵犀法剑已于悄无声息之间被其反手握于掌中，接着他人影一闪，猛然间突身闪至灰袍男子身侧，体内灵力瞬间迸发而出，迅捷无比地朝着灰袍男子前胸递出一剑，灰袍男子双眸一亮，却是对其胸前的剑光不管不顾，豁然一个转身，其手中新月短刃划过一抹亮白，对着半空某处直挺挺地刺了过去。 “噹！”金铁交鸣！ 古正身子大震，手中灵犀法剑更是险些脱手而飞，其心下暗骂“阴险”，他原本打算朝着灰袍男子胸前虚晃一剑，趁着对方慌乱之际，绕至此人背后，出其不意一击奏效斩下这厮项上人头，但岂知这灰袍男子居然狡诈如斯，其面上神色种种，哪有丝毫懈怠，分明乃是为了引诱自己上钩而故作姿态，若非古正心思缜密，早已暗中留了后手，说不得便真要栽在此人的手中了！ 古正此时骑虎难下，心中正自不断权衡利弊，以这灰袍男子的修为与对敌经验来看，自己怕是胜算颇为渺茫，眼下唯有以命相搏或许还能搏出一线生机，想到此处，他当即低头扫了一眼被灰袍男子破开的胸口，指尖轻轻拂过裸露在外的玄麟甲上一阵摩挲，其神色也跟着阴晴不定起来。 “罢了！” 古正暗暗咬牙，对方以静制动，自己若是一直如此消耗下去，届时恐怕会对自己更加不利，倒不如趁着此时体力尚存，索性赌命放手一搏，即便万一真的命丧于此，也绝不能让这灰袍男子好过！ 计较已定，古正身影陡然快上两分，也不再一味地绕在灰袍男子四周游走，开始尝试着向其身前逼近，逐渐地缩紧战圈，而那灰袍男子一时却是猜不透古正意图，倒也并未贸然出手，新月短刃被其横在胸前，眯眼注视着古正如真似幻的身影不断朝着自己掠近！ 五丈...三丈...一丈... 突然，灰袍男子只觉身侧传来一丝若有若无的灵力波动，其心下暗自冷笑，眼角余光不自觉地便微微瞥了一眼，恰在其以为古正又要故技重施之际，却怎料转瞬之间，其身前竟是不知何时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数不清的银色剑影，虽说那层层叠叠的剑影之中并未泄漏一丝灵力，不过仅仅凭这浩然声势便已令他忍不住地瞳孔一缩！ 灰袍男子短暂的神情变化并未逃过高速移动中的古正，只见他眼神一冷，顷刻之间便将周身灵力疯狂地注入在了灵犀法剑之上，而后朝着近在咫尺的灰袍男子狠狠地斩了下去！ 那灰袍男子反应也自不俗，又岂会让古正轻易得逞？于间不容发之际，此人上身条件反射般的微微后仰，双肩一耸犹似画了一个圆弧，堪堪避过当头一剑，其反手攥紧新月短刃顺势插向古正胸膛，如此近的距离，便任你是大罗金仙也绝无幸免之理，一念及此，灰袍男子狰狞的面上平添了几分得意之色。 然而下一秒钟，灰袍男子却震惊的发现，对方胸膛被剖开的景象并未发生，相反，当其手中新月短刃乍一接触到古正胸口的刹那，其耳中突然莫名的传来阵阵尖锐的“呲呲”之声，而后便见自己手上的新月短刃竟是无论如何再也不能向前刺进分毫，倒是眼前的青年生生受了自己当胸一击，口中鲜血狂涌不止，其神色顿时变的有些萎靡，只是他那一双神采奕奕的眸子却陡然亮了起来！ 灰袍男子暗道不妙，想也不想地立时便欲抽身后撤，但古正苦费心机不惜以命换命作为代价，又岂会容这灰袍男子得偿所愿，只见他双手握紧灵犀法剑，倾尽全身力气，径直插进了灰袍男子的胸腹之中...... 一穿而过！ 猩红的血液顺着灵犀法剑浸满了古正的双手，黏糊糊的，带着阵阵刺鼻的血腥气息，古正神色呆滞地注视着面前的灰袍男子，只见其痛苦绝望的面上犹透着一丝难以置信的不甘，那不断放大的瞳孔之中满是惊惧之色，随后渐渐涣散，最终彻底失去了神采。 古正愣愣地看着灰袍男子软软倒地，心下莫名感到一片茫然。 胸口处阵阵刺痛袭来，让其忍不住地打了一个激灵，身子也随之慢慢的恢复了一点知觉，古正此时浑身上下宛若散架了一般，直有说不出的疲惫之感，好在他体内法力尚存，原地盘坐调息片刻之后，其心神总算是渐渐地平复了下来。 低头深深地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灰袍男子，古正俯身将灵犀法剑从其体内拔出，拭了拭上面的血渍，而后转身朝着水潭边上的女童走去。 那女童虽然口不能言，但却把古正与灰袍男子搏斗的经过看得真切，此时见他提着法剑缓步而来，其一双灵动十足的眸子里尽是挣扎惶恐之色。 古正将那女童神情看在眼中，无奈暗自一叹，接着勉强挤出一个自认为和煦的微笑，温言道：“小妹妹，你莫要惊怕，在下并没有要伤害你的意思。” 古正嘴上说着，旋即提剑一挑，将束缚着女童手脚的绳索尽数挑断。 想是听了古正言语，那女童乍一松脱束缚，倒也并未有甚过激之举，只见她揉了揉自己麻木的双臂，取下堵在口中的布团，蜷缩着身子孤疑地偷偷扫了古正两眼，一张精巧稚嫩的面上仍是带着深深的戒备。 古正见状苦笑，恰欲出言宽慰几句，但忽然，其神色猛地一变，似是心有所感一般慌忙抬头扫向夜空，却见远处一抹乌光呼啸而来，其人尚未至，饱含无尽杀意的怒喝之声便已从其口中传出：“是谁杀了我的魂奴，老夫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古正闻言心里咯噔一下，顿时骇的他面如死灰... 那道乌光遁速快若奔雷，须臾之间便已到了近前，古正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下意识的将那女童护在身后。 “哼！你便是逃走那和尚的同伴吗？倒是本魂使看走了眼，若非此地并无旁人，本座实难相信高出你一个小境界的魂奴竟会死在你的手上！” 待得乌光落定，露出来人真容，不是先前追袭阿陀而去的灰袍老叟却是哪个？此人方一现身，先是神色紧张地扫了一眼蜷缩在古正身后的女童，见其仍在之后似乎方始松了口气，接着，他视线一转，目光阴沉地盯着古正，兴师问罪道。 古正暗暗叫苦不迭，灰袍老叟那如刀锋般冰冷的眼神直让他如坠冰窟，其心下莫名泛起阵阵寒意。 “哼！虽说这魂奴并非老夫亲传弟子，但平白死在你的手里却是可惜了，”灰袍老叟冷冷一笑，继而又道：“也罢，原本打算欲要用他来饲养鬼婴，既然如此，你便代他为老夫了却了心愿吧！” 灰袍老叟此言说的没头没脑，倒叫古正听的一头雾水，而正当其心下彷徨无措之际，却见那灰袍老叟手上却是有了动作。 只见灰袍老叟抬手朝着自己腰间轻轻一拍，一枚拇指大小的灰白瓷瓶便被其摄入手中，而后又见他张口喷出一团精纯灵气，一股脑地没入进了瓷瓶之中，随之却见，那原本尺寸之间的微小瓷瓶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膨胀起来，只一晃眼的功夫，居然已变作半尺来高，此瓶乍一看去倒是颇为精巧，通体灰白色泽，深腹平底细颈，粗细犹如婴儿手臂，其方一成形，丝丝缕缕的灰白雾气便顺着其瓶口部位徐徐涌出，渐渐聚拢化作一团，约莫脸盆大小，悬浮于瓶身三尺之地凝而不散，紧接着，也不知那灰袍老叟嘴里低声念叨了两句什么，却见悬浮于半空之中的灰白雾团竟然开始剧烈的蠕动起来，不过呼吸之间，那凝结而成的灰白雾团似是正被吞噬一般，逐渐变的稀薄，与此同时，一声毛骨悚然的尖啸陡然自那灰白雾团之中传出，其音犹如厉鬼索命，又似婴儿啼鸣，瞬间便将尚未散尽的雾气震的荡然无存，显露出了其内物什的真实面目！ “嘶！” 古正凝神望去，止不住地倒抽了一口凉气，却见自那灰白雾团之中显露出的，竟分明乃是一具未满三朝的婴儿！但更为诡异的是，那婴儿浑身赤裸，双目紧闭，两颗尖锐森白的獠牙凸显于猩红的嘴唇之外，其眉心正中尚还存有一道殷红的血线格外醒目，此刻的它正自静静地悬浮于半空之中一动不动。 灰袍老叟冷冷地扫了一眼面如蜡纸的古正，其嘴上阴恻恻地一笑，而后一指点向那婴儿的眉心，低声喝道：“去吧，魂婴，去尽情享用你的血食吧！” 那唤作魂婴的婴胎闻听此言，其身子猛地陡然一颤，霎时张开了紧闭着的双瞳，露出一对只有眼白没有瞳仁的灰白眼珠！ 呜呜呜... 阴风肆虐… 古正何曾见过如此惊悚诡谲景象，尚自沉浸于莫名的寒意之中无法自拔，突然，其眼前白影一晃，古正猛然警醒，心下暗道不妙，他本能的一歪脑袋，但岂料还是慢了一线，其面颊一凉，情知已然是着了道，温热的血珠顺着其面上划开的血槽，一滴一滴的淌落了下来。 淡淡的血腥气息弥漫开来，深深地刺激着躁动嗜血的魂婴，它那猩红的唇齿开阖之间，呜呜咽咽地怪叫连连，合身化作一团模糊的白色光影，速度奇快无比的绕在古正四周往来穿梭，时不时地便会在其身上留下一道又一道或深或浅的血线... 这魂婴飞袭的速度实在是快的匪夷所思，简直让人防无所防，古正完全被其凌厉的攻势彻底打乱了节奏，也仅能凭借着自身本能的反应左遮右挡，一次次地尽力避开周身要害，但饶是如此，却依旧制止不住其身上创伤的激增，而随着他的身上新旧创口越来越多，对其体内法力与其自身体力的消耗亦是极大，便连他周身气息也渐渐出现了一丝不稳的迹象。 “呜呜！” 反观那魂婴，看似呆滞的神情之中却也颇有几分机敏，它眼见自己久攻不下，不由得令其体内戾气节节攀升，而后更是猛地停于半空之中顿住身形，从其口中发出一阵含糊不清的鬼嚎之音，随即张开猩红双唇，对准古正遥遥一吸，正自借机喘息着的古正猝不及防之下，忽觉自己脑袋一沉，其体内神魂仿若不受控制般的便欲透体而出，而恰在这紧要关头，那原本位于古正识海之内，徐徐转动着的神魂气旋却像是突然活了一般，竟开始似缓实疾的自内而外地旋转起来，而随着神魂气旋每每转动一周，其识海内那些游离不定的丝丝神魂气息便纷纷顺着气旋转动的轨迹重新归聚在了一处，进而向着气旋涡流中心汇去。 察觉到识海之内传来的变化，古正心下莫名一动，想不到自己所坚持修炼的衍魂决居然还有这等妙用，竟能自行抵御神魂之类的攻击！而若只是如此倒也不足为奇，真正使得古正诧异的却是，便在适才古正体内衍魂决突兀开启的瞬间，其所在水潭周遭的阴风亦是骤然减弱了不少，就连那容貌可怖的魂婴也难得的露出了一抹惧怕神色，如同像是碰见了克星一般，厉声尖啸着急急后掠，再也不敢向前靠近古正分毫！ 一旁静静观望的灰袍老叟目睹此景亦是愣了一愣，一时间也摸不清楚自己煞费苦心祭炼而成的魂婴究竟出了什么状况，任凭他如何催促却再也得不到那婴胎的半点回应！ “咦，你这小子倒是有些古怪，”灰袍老叟与那魂婴沟通无果，其面上不禁闪过一丝狐疑之色，略带诧异地盯着古正嘀咕两句，接着其话锋一转，寒声道：“不过凭你的道行妄想从老夫手中偷生，何疑于痴人说梦，还不与吾速速死来！” 灰袍老叟话音刚落，探出其枯槁的鬼爪隔空轻飘飘地一拍，古正顿时只觉自己周身一紧，其体内的法力竟是再也无法正常运转，古正面色大变，一颗心瞬间跌到了谷底！ 嘭！ 汹涌澎湃的巨力狠狠地撞击在古正肉身之上，余势不歇的将其抛起数丈之高，重重的摔打在了山壁之上，骨头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古正滚落在地，喉结蠕动，一口血箭难以自制地直喷了出来，其中似乎尚还夹杂着五脏六腑被震碎的血块，此时的他面色惨白如纸，费尽全身气力撑开沉重的眼皮，似是勉强挤出一抹惨然，接着他脑袋一沉，便就此昏死了过去... “哼！” 略略探查一番古正身上越来越微弱的生机，灰袍老叟嘴上不屑冷哼，不过却也并未过多理会，而是径直朝着水潭边上的女童走去。 “这女娃儿的容貌与魂主交付画卷上的一般无二，料想应该是不会有错了，”灰袍老叟细细打量起瑟瑟发抖的女童，片刻之后竟是恍若无人般地自言自语起来，其面上也渐渐现出一抹满足之极的神色，“此番倒也不枉老夫跑这一趟，哈哈哈哈......” 但突然，灰袍老叟那肆无忌惮的狂笑声在这静谧的夜幕之下却是愕然而止！ 在其背后，一只白皙的手掌紧紧地攥上了灰袍老叟的脖颈，不费吹灰之力的将其生生举到半空，指尖微微吐力，“咔”的一声脆响过后，那灰袍老叟的头颅向下重重一垂，竟就这般悄无声息的死掉了，其满是褶皱的面上犹自挂着得意的浅笑，只是一双早已失去了神采的瞳孔之中却布满了深深的恐惧神色！ 场上一连串的变化说来繁琐，不过却也只在瞬息之间便已发生，而当那女童怯怯地看清来人模样，憋在其心下所承受的惊惧与委屈竟是再也抑制不住，一头便扎进来人怀中，哇哇大哭起来！ “婵儿莫怕，都怪卫爷爷不好，让你受惊了...” 一位身材修长高大的银发老人，着一袭玄黑锦绣衣袍，疼惜地将那女童揽入怀中，轻轻地抚慰着她那一头青丝，低声温言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