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碧霄荧光（上）

梅飒对此保持沉默，于是副官深吸口气只好继续道：“不过现在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现在你所做的将来都会成为你的标签，这些标签在你人生中的分量比你想象的要重得多。而将来，这些分量会变得更轻还是更重，完全取决于你自己的选择。我们希望你清楚的认识自己，也能明确的知道我们对你的态度。不要辜负出现在你生命中的每一个人，特别是你的父母。无论发生了什么，所有过往都造就了现在的你，你在每个时刻都是无数个过去的你的崭新综合体。” 梅飒挑起眉梢：“道理我都懂，也别搞这么煽情，我不吃大饼。” 副官笑着摇了摇头：“我可不是在胡说八道，虽然你在少年班成绩并没有特别突出，但通过我们的观察和分析，如果说别人能考到满分那是因为他们只能考到满分，而你考满分通常是卷子只有那么多分。有些考试你根本没有认真对待，这些我们都知道。” 梅飒沉默了好一会，副官倒也不急，他甚至慢慢喝着刚才顺手拿进来的咖啡。梅飒从这个年轻的副官漫不经心又严肃的眼里，看不到任何线索或其他她幻想中的额外信息和情绪。 她想，也许正如鞠索所说，这也只是个奉命行事的人罢了。为避免他叨叨更多什么人生哲理和有的没的，梅飒点头同意了修修改改的A协议。 两人走出隔间，会议室里众人安静了下来，军官朝两人眼神示意说道：“就梅飒刚才圈画出来的问题，在座的各位都给出了解答和解决方案。” 梅飒有些诧异的打开协议重新看了一遍，问了两个问题后，敲定了最终版本，在梅飒签完字后，在场的每个人都在相应位置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梅飒咋舌，原来这份协议要这么多人一起同意呢？协议最后传回副官手里，他点头后众人随他站起来，看来是结束了。 梅飒轻快的第一个快步走到门边打开门，转头对一干人等笑道：“各位，合作愉快。” （——） 走出研究所的大门，梅飒长舒了口气，她重新打开邮箱，飞行部和生命科学研究所一封接一封的祝贺信、欢迎信和系统通知邮件接踵而至，梅飒高兴得走路都蹦蹦跳跳了起来，她终于在18岁这年成为了星际探索联合集团最年轻的预备役宇航员。 没走几步，她又兴奋的停下来，再次打开终端想给伍德发信息表示感谢，琼斯先生的那封推荐信在审核中帮自己省去了不少麻烦。如果没有神宇集团让她狐假虎威一下，今天恐怕没这么容易脱身。 她感到全身被一种轻微的酥麻感包围，甚至有点“劫后余生”的错觉，她想，也许这种感觉也叫“感动”。感动伍德为她费了这么多心思，梅飒不由自主的想马上见到伍德，拉着他的手至少说句“谢谢”。 但由于刚才精力高度集中，现在放松下来后思考反而变慢了，梅飒的手指犹豫的在界面上来回晃，他们上次见面并不是很愉快，而那之后伍德也一直没像往常那样主动联系她，刚才会议开始前的视讯除了推荐信的事一句废话也没说，正当她在想怎么说才能自然的缓和这种微妙的尴尬时，却被弹出来的几通未接通讯和未读信息逼停了在混乱和一片空白上来回切换的脑子。 打开一看，全是伍德发来的。 伍德同样因为想缓和他们之间的尴尬，想和梅飒开个小玩笑，也就是给她的申请材料置入了一个小小的自动提交代码。申请流程开始后他就收到了代码成功运行的通知，他有些急切的想知道梅飒是否因为他这一小小的逾越行为而生气，没想到除了那通短暂的视讯后，梅飒的终端就一直处于无信号的状态。 伍德以为自己弄巧成拙惹梅飒不高兴了，于是此刻正像热锅上的蚂蚁，盯着自己的终端陷入了沉思。梅飒打开每条短信读了一遍，笑着摇摇头，无非是怕自己又生气的一些道歉话，梅飒直接给伍德打了过去，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 伍德伴随着一些杂音的声音小心翼翼的响起：“姐？我……” 梅飒直接打断：“我没生气，刚才在研究所面试。现在刚出来。” 伍德又紧张起来：“你今天去研究所了？那刚才接我通讯没影响你吧？你还在那吗？天都快黑了，我去接你。” 梅飒顿了顿，听见他好像已经在开车了，便道：“嗯，你快来吧，我在大门口等你。” 梅飒结束了通讯，伍德却傻掉了，刚才他是幻听吗？他怎么好像听到了梅飒黏糊糊的说叫他快去？这一定是代表梅飒也很想他，只是不好意思说罢了！爱恋的希望在胸腔中回荡，重新让他感到头脑发胀。 这几天他一直在苦恼如何修复那次失败的表白，一直不敢联系梅飒，每天和那群公子哥泡在一起就是想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但无论怎么样每天晚上进入睡梦中他就无法自制开始想她，不管做什么，说什么，梅飒的一颦一笑都无法控制的出现在眼前。 伍德都快以为自己有什么癔症了，他生平第一次意识到梅飒不是他的任何人，他也没有立场要求梅飒为他做任何事，他很害怕梅飒不要他。 伍德的车速飙到了力所能及以内的最快，黑色亮漆的狭长形陆行器在10米高空穿梭，优雅的曲线在并不明亮的光线下反射出一条断断续续的波浪线，昭示着与掌握急切车速的主人看上去似乎不太匹配的悠扬贵气。 很快伍德的陆行器就停在了生命科学研究所的大门口，但并没见到梅飒的踪影。华灯初上，隐没在城市边缘的研究所亮起的点点路灯远不及江对岸的繁华夜景。 梅飒慢慢踱步在研究所的绿化小道上，从大楼到大门慢慢走需要20多分钟，夜风拂过脸庞，盛夏的热浪隐隐漫过来，浸染了她的衣袖。今天穿得太正式，这会走在室外，梅飒的着装有些过于闷热了，她大口深呼吸后生了个懒腰，将袖子挽了起来，心想如果伍德能顺便帮她带件凉快点的裙子过来就好了。 走了十多分钟，梅飒好像远远地听见大门那边有个人在向大门的通行系统有些急切的交谈声，天黑了，又很远，她看不清，但她心里好像有种感觉，伍德已经到了。不知道他从哪里赶来，怎么会这么快？ 梅飒小跑着靠近大门，果然远远就看见逆着光的一头黑色卷毛正和门禁里的安保人员说着什么。距离太远，她刚打开终端准备拨个视讯过去，伍德感知到了什么一样朝这边看过来，黑暗中他看见一个人影，整个人便定住了。他中断了和通行系统的对话，退到离大门口最近的一个路灯下，走近了，梅飒看清了他身后临时停放的陆行器。 梅飒在慢慢走近，伍德竟有些不知如何面对，刚才自己急切的样子大概也已经被梅飒看了个一清二楚，自从上次学校后他时常意识到这些年自己在梅飒面前仿佛就是个行走的玻璃瓶，又闷又透明，他从来没在梅飒面前展现过又帅又酷的一面，他开始不太确定梅飒的内心是怎样看待自己的。 伍德有些不自在的低下头，直到米色的鞋尖走进了他的视野，熟悉的声音在前方响起：“你怎么来得这么快？” 梅飒当着他的面让自己的陆行器自己开回家了，伍德呆呆的看着她，心里揣测着梅飒的意思，可是他怎么也不敢往自己期盼的那个方向去想。 然后他结结巴巴的开口：“我想快、快点见到你。” 说完伍德就后悔了，感觉自己像个白痴。梅飒噗嗤一笑，伍德更急了。 他欲盖弥彰的补充道：“毕竟，毕竟天这么黑了，你一个人在这种地方怎么行！” 梅飒憋着笑，又向他走近一步，抬头问道：“这种地方怎么了？” 伍德别扭道：“这种……偏僻的地方，你一个女孩子……不好。” 梅飒不再逗他，直接拉开车门上车，伍德手忙脚乱的跟在后面。虽然手忙脚乱，但气氛放松了下来，为了让自己的双手双脚看上去不那么无所适从，于是梅飒从眼角看到了伍德将陆行器切换到了半自动驾驶。她摇着头笑了，伍德看她今天一直在笑，紧张的情绪驱散了不少。 试探性的说：“你今天去研究所我都不知道，这么偏，我可以陪你过来的。” 梅飒垂下眼：“嗯，但你最近好像很忙。” 伍德噎住：“我、我这几天就、就……” 梅飒打断：“不过没事，你给我的材料起了很大作用，麻烦替我向琼斯先生转达谢意。” 伍德再次噎住，这可是他用竞争继承权争取来的，怎么到头来全成他爹的功劳了！梅飒实在忍不住想要逗伍德，她偷偷瞄到伍德在沉默中咬牙切齿的样子，心想，连琼斯先生的醋都要吃啊这小子。伍德脸色不好，但也没说话，空气安静了一会。 梅飒憋着笑清了清嗓子道：“运气比较好，申请已经通过了。” 伍德猛一回头，一脸的震惊：“我以为至少要一周吧？！” 梅飒伸手抓稳方向盘抿着嘴道：“看路！” 伍德啧一声直接挂回了全自动模式，对他这般孩子气的举动梅飒早已习惯，脸上挂着笑无奈的摇头。反观伍德却异常兴奋的抓住梅飒的手道：“这么快就通过了，快给我说说怎么回事！”嘴上这么说，脸上却是一副夸我快夸我往死里夸我的表情。 梅飒含笑：“谢谢你，知道你给我拿推荐信不容易。之前其实还不太确定申请的事，没给你细说，其实我申请的不是普通毕业调职。” 伍德：“什么？我昨天明明……我、我无意中看到过是调职。” 梅飒：“我昨晚改了，我想了想，还是不想放弃飞行部，我想做宇航员。所以我提交了双职申请。” 伍德瞪大了眼睛，手上的力道也重了一些：“双职……那个双职吗？！那会，很辛苦的。但是……这样一来我们岂不是还可以经常见面了！我也留在飞行部的。” 梅飒歪头耸耸肩，她并不认为这很难。 伍德想了想，点头道：“其实我也差不多，除了飞行部还要准备接手家里的事，也差不多相当于双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