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七十一

见势不妙的柳怀沙搪塞说： “呃…我有别的考虑。” 可如此拙劣的说辞如何能够在特蕾莎面前蒙混过关？ 只见她冷笑着： “不就是下不去手么，何必找借口？惹不起咯，没想到国色天香的“小剑人”摇身一变，竟然成了殿下的新宠物…” 面对无端的指控，柳怀沙索性选择装死。 在叽叽喳喳地说了一通以后，特蕾莎不情不愿地挽住了他的手臂： “我带你去，只是到时候你别后悔。” … 夜市繁盛，车马阗拥，不可驻足。有诗言之： 一天灯雾照彤云，九百游人起暗尘。 街边的小贩们以吆喝的方式叫卖着当下流行的小吃。 特蕾莎不知道它们的名字。 她也不想知道。 她只知道，它们是在太诱人了。 她只想把它们统统吃掉。 “好香呀。” 她抬起头，再次以生无可恋的目光望向柳怀沙，可映入眼帘的只有在风中飘扬的发丝和若隐若现的面部轮廓。 “你就不饿？还要走好远呢。” 柳怀沙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她也没有办法，只好继续悻悻地带路。 在一段勉强地走走停停以后，她不死心地摇晃着柳怀沙的手臂： “喂。他们收王庭金币么？” 数枚色泽暗黄的圆形货币在她的指尖翻滚跳跃。 它们的正面印刻着“太阳之子”的家徽，主要由以下三个图案构成： 一顶配置了链甲面罩的钢盔。 一柄正在熊熊燃烧的长剑。 一面水滴形的骑兵盾。 它们的背面则印刻着法米勒·萨维提的肖像画。 当然了，只有头部。 王庭金币是精灵王庭发行的法定货币，在西境拥有相当强的购买力。 一枚王庭金币的价值与一千枚王庭银币的价值相等。 话说，在新月战争结束以后，精灵王庭和新朝王室签订了《通商条约》。 双方皆使用银币作为主要货币，伴随着日渐频繁的贸易活动，王庭银币流入新朝所统治的地域，而新朝银币也流入西境。 因此，两种货币在大部分地区可以互通。 王庭金币比较特殊，通常只有西境的贵族才会使用，以彰显煊赫的社会地位。 这么做也是为了避免出门在外需要携带大量王庭银币的尴尬情况。 然而，新朝人在面对大宗货币交易的时候习惯使用银票，王庭金币也就失去了在新朝治下的地域流通的意义。 … “你不妨试一试。” 良久，柳怀沙终于做出回答。 可这时候他才发现旁边空荡荡的。 暮然回首，大概是特蕾莎早就挣开了他的手臂，不知去了什么地方。 诶？ 他呆滞地立在原地，恍如大梦初醒。 方才他因为沉浸在精神世界中不可自拔而没有理会特蕾莎。 … 须臾之间，书生闪展腾挪，以精妙的手法截住了高速掠过的戒指。 这个过程在他的精神世界中不断重演。 起初，这个从开始到结束也不过瞬息的动作被拉长到十秒钟左右。 原因大概是，在推演中时间流逝的速度受到他的干预，大幅度减缓了。 书生的步法飘逸灵动，擒拿手法也是一绝。可谓是行云流水，叹为观止。 随后，这个过程重复了一遍又一遍，在他的精神世界中，时间流逝的速度也逐渐恢复，直至和现实世界中的相差无几。 他开始觉得目不暇接。到最后，所能看到的就只剩下书生化作一团模糊残影的情景了。 可时间流逝的速度仍在加快，书生的身形也随之越发虚幻了。 直到一个不经意的瞬间，一柄薄如蝉翼的漆黑长剑突兀地出现在画面中。 诶？ 恍惚中，穿着布袍的书生竟然被白衣如雪的羽榣取代了。 她回首，清冷如水的容颜在朦胧的光晕中半遮半掩。 此时此刻，时间悄然凝滞。 衣袂纷飞，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 她挥剑，斩出了一道形如实质的剑气，没有任何色彩，完全透明，犹如无瑕的琉璃。 诶？ 柳怀沙忽然意识到，畏惧的情绪悄然滋长。 他注视着直冲面门的剑气，仿佛再次回到了跟羽榣初次见面的时候，他凝视着对方清澈的灵魂。 柔美。 静谧。 安详。 仿佛荡漾于林间的一缕微光。 这一次，他也在害怕。 他在害怕，如果一念差池，剑气就会被精神世界中无处不在的深红“浪潮”所吞没。 与此同时，剑气纵横，所到之处皆被同化。好像在表面上凝结了一层单薄的霜似的，美得让人心碎。 而深红“浪潮”也蠢蠢欲动了。 它们不甘示弱，作为柳怀沙的灵魂力量，它们在精神世界中占尽主场优势。 “别…” 柳怀沙惊呼。 可是四面八方的深红“浪潮”蜂拥而至。 这般场景，像极了无数亢奋的暴民受到某些原始欲望的支配，歇斯底里着，冲向一个细皮嫩肉的白净女孩。 剑气只维持了一会儿就彻底崩解，留下无数细小的碎片。 深红“浪潮”暴虐地翻涌着，像是在表达失望至极的情绪，随后四散而去。 在短暂的混乱平息以后，柳怀沙简直无法相信精神世界中的场景： 半空中，无数若隐若现的细小碎片折射出羽榣的身影，构成了一幅淡雅的水墨画。 只是精神世界中的背景以绯红为主，导致这幅画面看起来有些诡异。 柳怀沙正欲仔细端详，四下里便传来了她空灵的声音： “后会有期。” 诶？ 没等他做出回应，她翩若惊鸿的身影就化作点点寒芒，与这陆离的光景一同消散了。 … 良久，柳怀沙失落地回到了现实世界。 此时此刻，他终于意识到： 方才，他好像一具行尸走肉似的，机械地往前移动着，完全无视了特蕾莎。 “抱歉…” 他喃喃自语，可这时候游人如织，摩肩接踵，哪里还有特蕾莎的踪影？ 苦恼之际，凉飕飕的夜风扑面而来。 他顿时转忧为喜，闭上了双眼。 如果只看他那陶醉的神情，不知道的人肯定以为他在聆听的是这世间最为美妙的乐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