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8 章 帷幕之前（十二）

自从五岁的小小雪出现后，蓝波就一直保持安静。 他盯着小雪，眼里含了一大包泪水，但是却听话的站在狱寺一边。 沢田纲吉在心里叹了口气，摸了摸蓝波的头。 如果说他们中谁跟玉川小姐感情最深，大概是蓝波。 那时，蓝波最喜欢跟在玉川小姐身边了。 蓝波说，玉川姐姐是个和蓝波大人一样是真心实意热爱甜品的人。 蓝波却相当不喜欢太宰。 虽然从外表是完全看不出来，但是太宰治的的确确拥有一手极好的厨艺，仅限甜品。 最初，其他人都以为这个黑泥精是在投-毒，因为太宰的前例太多。 而且云雀前辈曾经无意吃到过一次，云雀前辈万年不变的表情都……青了。他默在原地整整一分钟，连手指都在微微颤抖，之后立即拿出浮萍拐，最后被中也拦下。 由此可见，难怪大家会觉得他是在投毒。 纲吉曾私下猜测这是太宰什么奇怪的自杀方式。毒死自己，或者逼他人送他早升极乐。 但是后来某天，他无意在玉川小姐那儿尝到了一块甜品。 好吃极了，香酥合宜。好像还是海那边的传统糕点。 蓝波也在，不高兴的抱手：“哼，太宰就只有这一个优点了。” 言下之意，惊得纲吉差点咬到舌头。 恰好太宰进来，他看了眼蓝波，然后毫不客气把人提起来塞进他怀里。 太宰啧了一声，不高兴，“作为首领，请管好自己的下属啊。纲吉君。” 蓝波和太宰是相看两厌。 而且在彼此对峙中，蓝波绝大多数都是处在下风，小孩子又最记仇，怪不得他讨厌太宰。 纲吉回过神来。 少年时的事，他其实已经很少想起了。但是大概是一个熟悉的称呼“治哥”让他仿佛忽然又回到战火硝烟的十三岁。 其实那时战斗紧张，但还是有很多有趣的事的。 比如，后来某天，太宰不得不端着亲手做的甜点分发给大家，太宰那时的表情就很有趣。 偶尔，会想念那段时间。 就像会想念玉川小姐一样。 更遑论刚从十年后回来的小蓝波。 纲吉明白蓝波的心情。 他同样笃定中原小雪就是玉川。 但…… 中原小雪此时很幸福，那么玉不玉川无关紧要。他是这样想的。 他轻柔的拍了拍蓝波的头。 蓝波吸了吸鼻子，“对不起，是、是蓝波大人用了十年火箭炮。蓝、蓝波大人会负责的！” 他边说话，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小小雪摸不清楚状况，大概猜测，她现在的情况是和眼前奶牛装的小男孩有关。 她没有贸然开口，而是等中也哥处理。 中也示意纲吉去一边谈。 纲吉推了把蓝波，让他留在这里，和小雪说会儿话。 * 蓝波此时反而迟迟没有靠近小雪。他擦掉眼泪，似乎努力挺起胸膛，像个小男子汉。 小小雪眨了一下眼睛，找了个位置坐下，然后拍了拍她旁边的位置。 “你是蓝波吗？要来坐一会儿吗？” 蓝波明显很想，却在迟疑。 中也的下属们恭敬守在一旁，弯腰请示：“属下是中也大人的下属，小小姐，有什么需要吗？” 中也哥有下属？ 哥哥果然好厉害！ “我可以要牛奶吗？两杯。”她伸手比了二，小手软乎乎又白嫩嫩，还有肉窝窝。 下属顿觉父爱泛滥，连忙道：“当然可以！” “谢谢！麻烦了。” 牛奶很快端来，还是热的，小雪哒哒跑过去递给蓝波一杯，然后拉着蓝波坐过去。 蓝波抱着热牛奶，和小雪排排坐。 泪水又控制不住地往下落。 小雪呆了一下，怎么哭了？ “是牛奶有点烫吗？” 蓝波摇头。 “那是，你不喜欢牛奶吗？我以为你会喜欢牛奶。” 蓝波摇头：“蓝、蓝波大人喜欢牛奶！” 五岁的小小雪的交际圈相当狭窄，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那、那……” 蓝波忽然抱住了小雪。 “欸？！” 蓝波说：“蓝波大人有个特别棒的姐姐。” 小雪把手上还拿着的牛奶交给一旁的下属。 小雪不明所以：“啊，我也有个特别棒的哥哥和特别棒的爸爸。” 蓝波：“她人很温柔，会陪蓝波大人一起玩，还会和我讲故事。”安徒生的故事。 小雪没有再说话，等蓝波说下去。 “她特别厉害，以一挡百的厉害，她总能保护大家。” 蓝波更住了。 小雪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时哥哥和爸爸是怎么哄她的？ 她绞尽脑汁。 “嗯……你长大以后就能保护大家了。”顿了顿，她试图语气更老成一点，沉稳道：“所以，蓝波你要努力长大啊，要加油！” 小雪感觉到肩膀上的湿润。 蓝波：“……是这样吗？” “对！”小小雪坚定语气。 蓝波小宇宙燃烧，声音振奋起来，“蓝波大人明白了！” 小雪松了口气，好像没事了？ 忽地感觉身下一空，她被人抱了起来，她懵住。 抬头，眼前的小男孩变成了少年。 ？？？ 回归原位的雷守笑起来，懒洋洋蹭了蹭小雪的头发。 他眼睛半眯，口型似乎在喊。 姐姐？？ 结束谈话，正好过来的中也以迅雷之势飞速上前，面无表情把妹妹抱过来。 眼神冷冷看向纲吉：“沢田先生，劳烦管好你的下属。” ——多么熟悉的话。 沢田纲吉看了眼自家归位的雷守，轻咳了一声。 中也现下就想带着妹妹赶紧回家，他懒得多和这些乱七八糟的人再多说话。 冷哼一声，手一挥，抱着妹妹离开了。 兰堂正在楼下。 兰堂看着向他跑过来的五岁的小雪，心都化成了塞纳河水，两岸的气球纷纷上天，漫天缤纷七彩。 “小雪！” “兰堂爸爸！” 她扑进兰堂怀里，蹭了蹭，“兰堂爸爸果然一如既往超级帅！” 兰堂稳稳接住小雪，小雪活蹦乱跳，他笑意更柔软一点，和中也交换一下眼神。 中也点头，解决中，无碍。 兰堂便不在小雪面前多提起，转而道：“我订了蛋糕哦。” （忽然接到短信，麻烦他去帮忙取蛋糕的安室透莫名打了个喷嚏） “哇！好棒！” * 等晚饭时，小雪窝在沙发上看电视。 电视上，一个银色小辫子的法国男人，一脸严肃，似乎正在竞选。 这时忽然接到一通电话。 “你好，这是中原家。” 接通后，短暂几句话后那边却沉默起来，沉默了很久。 小小雪翻出了这个手机号对应的人及备注。 “挚友？” 迹部：“…………”他第一次对挚友这个词无言以对。 小雪眼睛发亮。 挚友！ 她未来的挚友！ 好朋友一生一起走的那种挚友！ 小雪深吸一口气。 “……小雪，你的声音？” 小雪连忙道，看似无比自然其实有点紧张的称呼挚友，“挚友。”她稍微顿了下，“你且安心，我没有事，只是因为一些意外暂时变小。现在是五岁的我在和你说话。目前身体状况良好，心态也很稳定。一切皆好。”琇網 她巴拉一大堆话，认真宽慰这个有点沉默寡言的挚友。 迹部不知道小雪那边的具体现状。 原本来时有千言万语，听见小雪声音后也有千言万语，但是他此时一句也说不出来。 他抿着唇，手上用力，只问：“……你现在安全吗？” 他沉着的又问道。 小雪就笑：“安全呀，我在家里呢。兰堂爸爸在做我最喜欢的鱼羹，中也哥在为我泡蜜水……现在我正在看电视呢。这个法国男人说话很有趣，有点戏剧化的说话方式。” 虽然隔着电话，但是小雪听出对面挚友的呼吸稍有沉重和不规律。她以轻快的声音进一步详细描述自己安逸的现状，努力让对面的人安心。 小小雪心里美滋滋的。 五岁时，她没有一个朋友呢。 未来她有挚友了！ “你呢？挚友，你好吗？”小雪语气欢快，“迹部景吾……小景？我是这么喊你的吗？” “……对。” “那，要视频吗？”小雪觉得见着面会让人更放心一些。 迹部正在停车场呢。他快步走上车，抬手示意司机把隔板升上去。 “好啊。”他很少撒谎，稍微不自在的扯了扯衣领，“我正在回家的路上。” 视频接通。 迹部首先看见的是长长的睫毛和小巧的鼻子。 镜头直怼脸，可爱翻倍。 迹部下意识截了个屏。 五岁的小小小雪！！ “啊，小景，今天是周末呢，你有开心过周末吗？” “……我有。”他整理心情，再开口时，声音清朗而上扬，“今天和朋友一起打网球了，过得非常充实周末过得很不错。” 他很想去见小雪，他担心小雪。但是……他暂且帮不上忙，反而会让小雪反过来担心他的心情。这句话有点绕，总言之，他不想他的担心反使小雪担心。 “小景！”小雪终于调整好了镜头。蓬松乌黑的头发，红色发带式蝴蝶结（是兰堂爸爸新扎的），露出整张光洁精致的面容，笑起来双眼弯弯，就像盛了蜜。 “小雪。”他应道。 迹部下意识就想截屏，真的巨可爱啊。 女儿，他可的。 不过出于礼节的考虑，他纠结着把手挪开，没有截屏。 简单几句对话后，迹部确信小雪没有大碍。 听见那边兰堂先生招呼小雪吃饭的声音，他凝视小雪，少年的嗓音温柔又沉着，“我要到家了。”他这样说道。 小雪便道：“那你也快回家吃饭吧！小景！” 迹部笑着答是。 视频挂掉。 迹部坐在原位一动不动。 他闭上眼。单手按住眼下泪痣。 他在思考，他能做什么。 “少爷？”许久，司机躬身询问。 迹部睁开眼，眼神锐利如剑光。 他道：“回去。” 司机不敢直视，“是！少爷。” 车平稳的行驶，窗外灯红酒绿，繁华都市。 迹部单手摩擦手机屏幕，犹豫许久，终于没有把那张截屏删去。 小半张脸，大概，也没人能认出吧。 他的手已十分自觉地把这张截图换成自己的内屏壁纸。 * 晚些时候，小雪顺便翻了翻未来自己的手机。 通讯录的人数居然不少。 她、她未来有这么多好朋友吗？ 她不仅有挚友，还有这么多这么多好朋友吗？！ 实在太好了！ 不过—— 这些备注……小学生侦探？妖怪铲屎官？？ 未来的她也超级幸福呢！ 小小雪甜滋滋想着，想着想着，甜意就具现于她的眼角眉梢和唇角。 甜意超标了！ 一直到晚上睡觉时，小雪把担心的两位家长推出房门，笑容灿烂又甜蜜，“我可以一个人睡的！” 她怎么可能睡得不好呢？！ 她觉得她今夜一定会做一个绝世美梦！ * 朱红色的鸟居，月亮被云翳遮住。 长长的台阶，和恢弘雅致的神社。 不知是什么时节，春末秋初都有落花。 小雪踩在落花上，赤脚却不冰凉，她站起来，打量周围。 这是哪里？ 清冷的风拂面，小小雪摸了摸自己的脸。 这不是做梦？ 说好的美梦呢？！ ——她好像又穿越了？ 嗯？她为什么要说又？ 夜风一阵，月亮终于从云层中露出脸，月光照亮中庭，庭下空明，水波演漾。 白衣的神官站在鸟居下，沉没于阴影中，垂在地面上的衣摆很长，在月光下隐约流转金色的光。 小雪这才注意到那名神官。她提高声音打招呼。 “您好？” 神官仍旧站在原地看她，不言也不语，冷若孤月。 被发现了，他原本不应该离得这么近的。 荒在心里叹气。 小雪疑惑地微微侧头，他明明在看她呀，为什么却不和她说话？ “你认识我吗？”她问。 她只能想，是不是未来的她做过什么事，让这位神官大人不快乐了，才不愿意理她。 荒一动也不动，他摇摇头，又意识到他站在阴影里，她看不见他的动作。 “不。”神官低沉的嗓音像琴声。 “欸？” 小雪觉得这名神官有点奇怪，她还想再说话。 这时台阶下出现铃铛声。 小雪转身看过去，石阶下，停着一辆狐车。 红白两色的狐，车身有美丽的花纹，四角挂着铃铛。 一旁站着一位年轻人。笑容温润，长发如墨，清雅如玉。 “殿下。” 小雪眨了下眼睛。 呀，这也是她认识的人？ 这时，从天而降又一辆车。 车上一跃而下一人来。 长发高高扎起，一双琥珀色的明亮眼睛，随手从身后拿出一束花。定睛一看，不是花束不是花，而是鱼。 他斜了眼晴明，兴高采烈的朝她挥挥手上的花束。 “小殿下~” 小小雪：“…………” 面前二人无比默契的开口，“上车吧。” 撞了话的二人彼此看一眼，不约而同嫌弃地别开眼，又同时笑着看她，等她回答。 小小雪：？？？ 她未来认识的朋友好像有点奇奇怪怪？！ 她回头一看，那名神官已不知去往何处去了。 * 此时，中也从奇异的梦境醒来，只觉脑袋有点发疼，就像被梦境里的流星砸了脑袋。 他揉着头坐起来，月光洒在床尾。 他忽然想起小雪来。 小雪真的不会睡得不习惯吗？ 中也的心立刻稍微提起来。 越想越坐不住。 轻手轻脚，想去看一看。 屋内光线昏暗，床上拱成一团。 中也忍不住微笑一下，放轻动作正准备重新关上门，忽然察觉到不对劲，大步上前。 猛地掀开被子，摸了又摸，甚至差点想掀开床看下。 我睡在这的，乖乖巧巧的妹妹又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