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今夜的风中似乎充满了和声

余老师宽容地笑着说： “哎，你们这些孩子啊，都忙着工作，做生意，创业，把自己的人生大事都排在后面了！” 见余飞的脸色有点难看，他马上转移了话题： “你之前的小学，你去看过吗？” 余飞摇摇头说： “这么多年都在外面瞎忙，每次回来都是来去匆匆，都没有好好在家住几天。 这次，我一个人回来扫墓，可以好好住几天了。” 余老师有些遗憾地说： “之前，你读书的那所小学，后面因为生源太少，被合并成中心小学了。 房屋年久失修，都快倒塌了。 后来被人承包下来，重新翻修，现在变成了一个养猪场。” 余飞也感叹地说： “这个时代变化太快了，很多好的东西都没有办法保留下来。” 余老师忧心忡忡地说： “现在的乡村教育形势不容乐观。 素质好一点的老师都想着法子要往城里调。 家境好一点的学生，要么随着父母去了大城市就读。 要么也是往城里转。 这样一来，现在这东木镇的小学和中学感觉都被掏空了。” 余飞也深有感触地说： “当年，成绩好的学生才去读中等师范和高等师范，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他们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当年的老师是配得上这些高贵的字眼的。 是受人尊敬的。 现如今，老师的实力和作风都没法让人尊敬。 这也是这个新时代的特点。” 余老师问道： “你们村的余三金现在怎么样？ 当年，他过年回家给村里老人发了几十万的过年费，这十里八乡的都轰动了。” 余飞说： “是啊，当年余三金本来是做了一件好事，只是行事太高调了一些。 有人眼红，有人诋毁他，也是人之常情。 到后来，他的公司出了事，我估计落井下石的人就更多。 不过，他现在过得很好。” 在曾经的老师面前，余飞不想说任何关于余三金的坏话。 余老师起身给余飞的茶杯里加了一点开水，说： “你们都是好样的，辛辛苦苦在外打拼，白手起家，创造了一番事业，这是非常难得的。 我一辈子都没有离开讲台，没有离开学校，是一个平平庸庸的人。 但听说你们取得了那么大的成绩，我的内心是默默地为你们高兴的。” 听着启蒙老师对自己的高度认可，余飞心里暖暖的。 他们又回忆起很多余飞读书时候的趣事，简朴的农家小院不时传出爽朗的笑声。 不知不觉已到黄昏，余老师邀请余飞在家吃饭。 余飞笑道： “今天偶遇老师，空手而来，多有叨扰。 改天一定上门拜谢。” 余正茂老师笑得很开心，把余飞送到小院子门口： “那我就不留你了。 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就在家多住一段时间。” 太阳逐渐西沉，沿途的村庄炊烟袅袅，多有鸡鸣狗叫之声。 余飞走进自己的院子，回眸四顾。 这不就是自己想要的田园生活吗？ 其实，人的一生，大部分都在复刻父母的生活，只是他们自己可能毫不自知，而已。 余飞开始在柴火灶前，烧火做饭。 听闻余飞回来了，村里人送来了新鲜的蔬菜，新鲜的豆腐，新鲜的鲢鱼，新鲜的土猪肉。 余飞烧了两菜一汤，从酒架上开了一瓶酒。 吃着可口的饭菜，他仿佛回到了儿童时代。 院子外，暮色四合，农村里没有路灯，远处的山峦和近处的池塘，都是一片模糊的暗影。 而屋内，灯光昏黄，余飞一个人吃饭，有点形单影只。 就在这个家里，爸爸妈妈围着灶台转的形象一直在余飞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那一年，东木镇的雪下得很早。 余家凹村口的池塘，房屋，道路，树木统统被白雪覆盖。 明天是腊月二十四，过小年。 村里的年轻人，就像归巢的鸟，都在往家里赶。 老父亲老父亲正在为年货做准备。 他系着围裙，戴着袖套，正在制作林广的特产，肉糕。 将鲜鱼去刺，剥皮。猪肉去骨剔皮，均剁成肉泥。 再将红薯粉、清水、食盐，按比例放入盆内与肉泥搅拌。 加入姜末、葱花等佐料，放到用竹篾制作的蒸笼中，猛火蒸1个小时。 出笼后，切成长方片，装盘上席，可干锅，可下火锅，也可以晾晒后油炸，风味独特。 傍晚，小桃和小梨跟村里的小伙伴们一起在雪地里玩累了，来大伯家找水喝。 小桃性格开朗，爱笑，她一边喝水一边跟大伯说： “大伯，我把昨天晚上说了，今年叫你到我家过年，人多热闹些！” 老父亲脸上洋溢着笑容，他没有停下手中的活。 正在往已经蒸熟、凉透的糯米里均匀地拌上碾碎的酒曲粉末，再把糯米用小盆舀进大瓦缸里。 小桃接着问他，说： “大伯，我看你今年年货准备得好齐全。 晒腊肉、磨豆腐、蒸肉糕、打糍粑，又做了这么一大缸米酒，是不是二哥要回来过年？” 老父亲停下手中的活，歇息一下。 他尽量把佝偻的背脊挺直，笑容从满脸皱纹中舒展开来，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对孩子的殷殷劝告： “要回来过年，都要回来过年，这里是他们的老家嘛！” ······ 还好，那一年，余飞没有让老父亲失望，第二天，如候鸟一般，赶了回来。 余飞有一点微醺，他仔细打量着堂屋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物件，记忆的闸门一打开，便风起云涌。 时光的影像重重叠叠，让这座几度翻新重建的老房子充满了故事。 他看到自己的房间的角落有一只木箱， 打开一看，都是大哥余舟和自己读书时的一些奖状什么的。 主要是课本，还有一些杂书，已经枯黄。 余飞翻开一本薄薄的诗集，里面有一首诗吸引了他的眼球。 今夜的风中 似乎充满了和声 松涛，萤火虫，水电站的灯光 都在提示一个遥远的梦 记忆如不堪重负的小木桥 架在时间的河岸上 月色还在嬉笑着奔下那边的石阶吗 心颤抖着，不敢启程 不要回乡，不要回想 流浪的双足已经疲倦 把头靠在群山的肩上 仿佛已走了很远很远 谁知又回到最初出发的地方 纯洁的眼睛重像星辰升起 照耀我如十年前一样 或许只要伸出手去 金苹果就会落下 血液的瀑布 使灵魂像起了大火般雪亮 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青春的背影正穿过呼唤的密林 走向遗忘 ······~~~~~~ 余飞仿佛被雷电击中了一般，怔在原地。 他的眼眶湿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