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天地一逆旅

叶剑中的眼光果然毒辣，他没有看错人。 不得不承认，虽然有余飞这个强有力的外援，但萧湛上道真的挺快的。 他迅速引进了几个优秀的人才，夯实了管理层大的框架。 叶剑中策划机构的面貌焕然一新。 当然策划公司有其特殊性，公司运作的关键更依赖大脑中枢的指挥。 当年，是叶剑中。 现在，是萧湛。 因为搞策划是纯脑力的支出，又是相对弱势的乙方市场，所以，掌舵人的性格特质和意志品质就显得极为重要。 之后的一段时间，余飞跟萧湛又面谈过几次，到最后一次聊的时候，萧湛已经可以挥洒自如了。 余飞也放了心，在萧湛的主导下，叶剑中策划机构完成个人品牌向集体智慧的转变。 “叶剑中出品，必属精品”这个江湖名号看来是可以保住了。 今天又是约定好回家陪沈老爷子吃团圆饭的日子。 星期三，相对来说，比较清闲一点。 前两天，要处理公司的事，日程安排得比较密集。 周末，余飞和沈馥丽难免有些应酬。 星期三的下午，余飞的情绪不错。 因为妻子沈馥丽已经怀孕三个月了。 他准备今天把这个好的消息告诉老爷子。 余飞拨通了妻子的电话。 “忙完了吗？你不要开车了，我去楼下接你。” 接到以后，沈馥丽说： “小飞，忘了告诉你了，老爷子这两天不在家，去了北方，说是看看市场，顺便访访老友。” “哦，他一个人？” “是啊，他凡事都亲力亲为，坐高铁，飞机，从来都不带助理，这么多年都这样。” 余飞有点担心地说： “等老爸这次回来，我好好劝劝他，毕竟现在上了年纪，体力不如从前了。” “好啊，你好好劝劝他，现在啊，你说的话比我说的管用。” 在一个红灯路口，余飞问妻子： “小丽，今天想吃什么？” “突然想吃辣的，狠辣狠辣的那种！” “啊？你确定？ 那我们就去吃正宗的湘菜，鼎湘食府。 你听说过酸儿辣女吗？ 看来我们要先生一个小棉袄了！” 沈馥丽的笑容，甜美而羞涩。 她跟丈夫商量： “小飞，你说要不要打电话告诉老爷子这个喜讯，我估计，他会坐飞机赶回来！” 余飞把车停在鼎湘食府门前的停车场里，笑着劝阻道： “还是等老爷子他回来再告诉他吧，我怕他听到这个喜讯太激动，一路赶回来，太辛苦。” “好吧。” 沈馥丽正准备下车，突然接到一个陌生的座机的电话。 “喂？” “是沈馥丽女士吗？ 我这里是高铁派出所。 你的父亲沈庆厚先生，大约在半个小时前，在高铁候车厅去世，他走得很安详。 请你尽快赶过来处理后事，节哀顺变！” 晴天霹雳！ 沈馥丽脸色惨白，扶着车门一阵干呕。 余飞连忙冲过来抱住她，惊恐地问道： “怎么啦？” 沈馥丽的眼泪吧嗒吧嗒地滴在余飞的手背上。 “老爷子不在了！” “啊？······小丽，不要担心，有我呢。 我现在就陪你赶过去。” 等夫妻两个坐上飞机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余飞拉着沈馥丽的手，回忆跟老爷子沈庆后相处的点点滴滴。 ······ “答应了？” “答应了！” 沈馥丽脑袋飞速旋转，她甚至都在考虑明天晚上的菜谱。 “爸爸，余飞这个人比较简单，我在电话里也跟他说过，就是一个普通的家宴，我也不想让他想太多。 爸爸，我想，明天晚上，我要亲自下厨，就我们三个人，好好吃一顿温馨的晚餐！” “只有你开心，我没意见！” 考虑了两秒钟，沈庆厚又问道： “那我跟你的朋友余飞能随便聊吗？会不会有什么禁忌的话题？” 沈馥丽用手托着下巴，想了想说： “他的原生家庭变故很大，父母不在了，唯一的大哥也发生了意外。 我想，这应该是他最心疼的地方。 除了这个不能聊，其他的内容你们随便聊。 余飞的事业正处在上升期，思想很成熟，也很健谈的。 所以，他来见您，我一点儿都不担心！” 沈庆厚佯装发怒： “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怎么，你还怕我吃了你的心上人不成？” “爸爸，我们现在还只是普通的朋友。 余飞心里怎么想的，我还不知道呢？” 说完，脸上飞上了红霞。 第二天晚宴的时间已定。 两个年轻人开始分头忙活起来。 沈馥丽这边，她一大早就跟着家里的阿姨去海鲜市场采办新鲜的食材。 说是家宴，但这件事在她心里很重要，他可不敢马虎。 余飞这边为带什么礼品开始犯了难。 带什么礼品好呢？ 像沈家这样的豪门大户，什么高端奢侈的礼品没见过？ 他思虑再三，决定还是送大宝剑旗下的明星产品脑轻松，另外就是老家自己的茶厂出品的龟峰山云雾茶。 送自己的产品显得自信，也显得更有诚意。 他在家里踱着步，回想起沈馥丽在这套房子里留下的每一帧画面，心里美滋滋的。 “我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像沈家这种巨贾之家，我是不是有点趋炎附势之嫌？ 虽然自己也有凌云之志，目前，自己的大宝剑也算是取得了一定的成绩。 可跟沈家的水世界集团相比，那还是有很大差距的。 再加上，自己出身农村，只有初中学历，真的有点配不上沈馥丽······” 准备好了去沈家参加晚宴的礼品，余飞反而犹豫了，心里七上八下的。 一晃时间差不多了，该出发了。 余飞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脸，最终还是说服了自己。 “余飞啊余飞，你想那么多干吗？ 想单纯一点不好吗？ 就当是去自己的一个同学，一个朋友家里吃顿饭不行吗？ 再说了，沈庆厚沈总在商界是呼风唤雨的大人物，今天有幸能拜见他老人家，能听他现场教诲，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啊！” 思虑至此，余飞果断地出门，开车来到了沈馥丽位于杭城的家。 沈馥丽的家，虽然也是在格局上颇具匠心，但跟万家相比，那确实寒酸了许多。 “伯父，您好，我是沈馥丽的同学余飞。 初次见面，我也不知道带点什么好，这个脑轻松是我们公司的产品，这两盒茶叶也是我在老家的茶厂产的，希望您收下！” 沈庆厚满面春风，一团和气： “小余，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请坐！” 沈馥丽接过余飞手中的礼物，也很开心。 二人一遍品着茶，一边闲聊： “伯父，您身体好吧？” “目前还好！馥丽每年都带我去做体检，还给我安排了家庭医生，我自己感觉精力也还不错。 所以，我现在还是没有完全退休，每周去公司5天，工作还是排得很满的。” 他上下打量着余飞，笑着说道： “你的大宝剑公司我也早有耳闻，品牌做得很好！ 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从昌州发展起来的。 我原本以为，你是典型的昌州商人，没想到，你是楚北人，而且还这么年轻！” 余飞坐直了身子，有点诚惶诚恐： “伯父，您过奖了！ 我的公司就是一个小山包，您的水世界才是大国品牌，是巍峨的大山！” 沈馥丽握了握余飞的手说： “你一来，你看我爸多开心！ 我看时间差不多了，我去厨房炒菜。 先说好啊，我厨艺不精，如果不合你的口味，你多担待！” 余飞淡淡一笑： “沈小姐亲自下厨，我真的有口福了。” 沈馥丽起身的时候，还特意看了父亲一眼。 这一眼可谓意味深长，她仿佛在说： “余飞是我请到家里的贵客，老爸，你可不要为难他哦！” 等沈馥丽进了厨房，沈庆厚小声说道： “我老来得女，平时太宠她了。虽然我跟她妈妈没有娇生惯养，她身上还是有些大小姐的毛病，小余啊，你多体谅！” 余飞不知道沈馥丽在她爸面前是怎样介绍自己的。 同学？ 朋友？ 男朋友？ 从沈老的这句话的语气来看，恐怕就是第三种。 这不免让余飞有点紧张。 他笑着说道： “伯父，馥丽的脾气挺好的，一点儿都不娇气，你看，她还亲自下厨呢。” 沈庆厚把身子往余飞这边挪了挪，说： “我这个人呢，在公司，我可能比较难相处。 但那是为了工作，没办法。 私底下呢，我还是很温和的。 你不要紧张，放松一点。 你能来家里看我，我很高兴的。” 这些话，根本不像是一个集团公司总裁说的话。 这些话，润物无声。 余飞对这个老人家颇有好感。 沈庆厚接着说道： “小余啊，你知道吗，小丽知道你今天要来家里，昨晚都兴奋都睡不着觉。 大晚上的还在研究食谱呢。 哦，这个不能说，我答应过她的。 怎么样，你们两个谈得怎么样？” 余飞有点不知道如何回答，只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我跟馥丽相处得很愉快。” “哎呦，你这个年轻人！ 怎么说话吞吞吐吐的？ 我干脆说直白一点，我知道我女儿很喜欢你，你喜不喜欢她？” 余飞心里一惊： “哇，老爷子你这个够直白了！” “我也喜欢她！” 余飞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沈庆厚一拍巴掌说： “好！余飞，有你这句话，我心里有数了！” 余飞是确实没想到这成名已久的江湖大佬是如此的率真，直接。 但他不了解一颗老父亲的心。 不管身份地位如何，家中独女的婚事他肯定是放心不下的。 “小飞，你们是两情相悦，按道理说，我们做长辈的也不该干预。 但你们这些孩子不知道怎么了，蹉跎在婚姻的门槛之外，听我一句劝行不行？ 你和小丽应该早点结婚，最好就在今年过年之前。” 余飞迟疑了一下，在沈庆厚面前，他还是有点紧张。 “伯父，这个，是不是太快了一点？” 沈庆厚眼睛一横： “臭小子，快什么快？你们都是三十好几的人啦，还想拖到什么时候？” 在两个阿姨的协助下，沈馥丽做了满满一桌子菜。 她坐在余飞的身侧，眉眼含笑，似乎在等待余飞的夸赞。 沈庆厚拿起筷子说： “来，小飞，尝尝小丽的手艺。 我们家没有那么多的条条框框，自然一点就好。” 余飞顺从地拿筷子夹了一片鱼肉。 “嗯，味道非常好，很鲜美！” “是吗？那你多吃一点儿！” 沈庆厚对女儿说： “小丽，去把爸爸珍藏的老酒拿出来，今天我高兴，跟小飞喝一杯。” “爸，你都多久没有喝酒了，医生不是让你戒酒了嘛！” “到了我们这个年纪啊，阎王爷哪天给我下请帖我还不知道呢。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心情好才是比什么都强。 可以禁酒，也可以解禁嘛！” 沈馥丽拿出一瓶茅子，是从特供渠道拿到的年份酒。 沈馥丽把父亲和余飞的酒杯满上。 沈庆厚笑着跟女儿说： “小丽，你也倒上。” “好吧，那我只能陪你们喝一杯。” 沈庆厚提起酒杯说： “小丽，你跟爸爸讲实话，喜欢余飞吗？” 沈馥丽闻言吓了一跳，心想： 这老爷子怎么了？ 这酒都还没喝了，怎么就开始说酒话呢？ 她娇嗔道： “爸，哪有你这么直接的嘛！等一下你把人都吓跑了！” 沈庆厚不为所动，依然笑容满面地看着女儿，说：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你想好了，我要听实话。” 沈馥丽从来没见老父亲在自己的面前这么严厉，这么倔强过。 她看了一眼余飞，面色平静地说道： “我喜欢余飞，我想嫁给他！” 沈庆厚开怀大笑： “好，我们三个满饮此杯，就从今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说完，豪爽地一仰脖子，先干了。 沈馥丽又好气又好笑。 不停地给老父亲递眼色，潜台词是： “老爷子你怎么这么鲁莽？你怎么不好好问问他的意思？这不是有点强买强卖，强人所难吗？” 幸好，余飞站起来化解了她的尴尬。 他面色沉静地说： “伯父，承蒙您这么看重我，我知道小丽是你的掌上明珠，我会一辈子对他好的。” 说完，又喝了一杯。 这下，沈馥丽彻底傻眼了！ 什么情况？ 他们似乎是背着自己谈好了一样。 但看余飞如此诚恳和真挚地表态，她的心里一阵悸动。 沈庆厚看了余飞一眼，缓缓说道： “像我们这样的家庭，嫁女儿肯定是一件大事。 我这个人向来务实，从不藏着掖着。 自从你开始跟小丽约会，我就派人调查过你，你的家庭背景，学历，你的大宝剑的经营状况，你的感情经历，还有，你的人品。 各方信息汇总，我对你非常满意。 特别是两点，第一，你的大宝剑集团在保健品行业已经是头部品牌，而且有充沛的现金流，有非常强的核心竞争力，有非常好的发展前景。 第二，你的人品很好。 我了解到，你有一个一起创业的小兄弟，叫余三金是吧？ 你们分道扬镳以后，他屡次对你下黑手，你都原谅了他。 甚至，把昌州市场让给他。 你把总部才搬到了上海。 当然，我也发动了一些老朋友对你的人品进行佐证，比如叶剑中。 老叶这个人才华横溢，有点自命清高，但对你，评价非常高。 小飞，我今天跟你讲这些，纯粹是一个老父亲的心，希望自己的女儿过得好。 如果我的行为对你有任何冒犯，我在这里真诚地向你道歉。” 说完，他抬起了酒杯。 余飞倒是坦坦荡荡，说道： “伯父，我感谢您的坦诚，我理解你的心情。 我设身处地地想，如果我是您，我肯定也会选择这么做！” 这下，沈馥丽直接傻眼了。 她看着自己白发苍苍的老父亲就想是看一个外星人一样。 心里暗暗嘀咕： “老爷子，你到底有多少事瞒着我？” 话既然都已经说开，余飞觉得跟沈庆厚的心拉得近了一些。 来之前，沈庆厚在余飞心里是巍峨的高山，高山仰止，是神。 今天在酒桌上，他觉得沈庆厚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突然从心里觉得，还挺喜欢这个老头子的。 沈庆厚爱怜地看着眼前的余飞和沈馥丽说： “我是一个商人，讲事情就喜欢讲透。 我有自己的私心，你们结婚以后，水世界这个产业，我肯定是全部交到你们手上。 我呢，不管身体状况如何，我都会退下来。 到想去的地方走走看看，会会老朋友。 我的私心是，沈家也要有人传宗接代。 我希望你们以后的小孩至少生两个，一个姓沈，一个姓余。 小飞，我知道你的亲人都不在了，这是非常悲痛的事。 我们不提什么是否入赘的事，但我的想法，希望你认真考虑。” 余飞还没有说话，沈馥丽不干了。 “老爸，哪有你这么说话的嘛？！我是女儿家，你说话就不能含蓄点？再说了，我答应你要生小孩了吗？还生两个？” 她撅起嘴，转过脸，不理老父亲。 沈庆厚也不生气，他笑着说道： “今天既然是家宴，都是家人，我迟早要往那条路上去了，我肯定要把话说明白。 你知道你已经30多了吗？ 都已经错过了最好的生育年龄。 如果你听我的话，大学毕业以后就结婚，我的小孙子现在都已经上小学了！” ······ 飞机进入了平流层，乘务人员将机舱的灯光调得非常暗淡，余飞一任泪水静静的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