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潜龙在渊

老道士诚惶并不着急。 登天之路，三品两关十五楼，他于60年前登上了第二楼，润我境，然后不得寸进。 凡人可活百岁，下五楼的登楼修士，每登一楼增寿五十，所以他这位二楼修士可活两百岁，如果没有意外的话。 老道士诚惶如今已经一百二十岁，他此番外出游历就是想要找找机缘，或者有幸得到什么天材地宝，他不奢望什么长生久视，只希望自己能登上第三楼，铸就真正的练气之基。 但如果还是没有办法，剩下的八十年，他就打算和其他求道无望的师兄们一样，回观拜别师尊，然后回到老家开枝散叶，将自己的骨血传承下去，如果后人有出息的话，说不定还能建立一个练气家族。 游历了十数年，他已经死心了，但是偏偏在路过这里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好苗子，那个灵机四溢的小丫头起码能登上中五楼，说不定以后会成为观里的大人物，而且有这份师徒的香火情在，可护佑他的家族千年。 所以老道士诚惶是真的并不着急，这次摆摊卜卦，他只需要给那个小姑娘真正算一次资质根骨即可，这也是为什么他这次的卦金只收三文的原因，人人都算得起才行。 他甚至还有闲情逸致打量着这个村子的村民，大多数都是中壮年的男人，女人几乎只占一小半，孩子更少，只有三个，真是奇怪的凡人村落。 村民们嘻嘻哈哈了一会，终于有一个中年猎户走了上来，往桌上放了三枚铜钱后道：“那就给我先算算吧。” 老道士顺手收起卦金，笑眯眯的问道：“算什么？” 中年猎户随口道：“随便吧。” 老道士虽然还是笑眯眯的，但还是认真的摇了摇头：“无疑不卜，且不退卦金！” “你还真是...” 中年猎户小声叨叨了两句，又指了指东边大山的轮廓：“那你算算我下次进山的时候，能不能爬到那座山的山顶！” 老道士指了指桌前的签筒：“抽一支吧。” 中年猎户也没有迟疑，随手抽了一支，看了一眼，上面一个字都没有，只有奇怪的花纹，也就递给了老道士：“什么意思？” 老道士看着熟悉的花纹，不由得瞥了一眼中年猎户：“运气不错，乾卦，初九，潜龙勿用，上吉。” 中年猎户哦了一声，脸上满是不高兴，说的啥玩意，怎么感觉还不如那些骗子呢。 看着猎户一副亏了三文钱的样子，老道士不得不多解释一下了：“乾卦是很难得的吉卦，所以这是好事，意思是你将来是能爬到那座山顶的，只是你现在能力不够，以后会好起来的。” 中年猎户点了点头，我知道，但还是兴趣缺缺的样子。 老道士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他又不是那些骗钱的假道士，不想说那些哄骗愚夫愚妇的话，而且这确实是吉卦。 随着这位中年猎户离开桌前，又有一位猎户上前，放下了三文钱，也抽出了一只签递给了老道士，他都看懂流程了。 “也算下次入山的时候能不能爬上那座山顶。” 看着这位不爱说话的猎户递过来的同样的竹签，老道士再次惊讶了起来，怎么又是这支，但是他明明看到这位猎户是随手拿出来的。 老道士有些尴尬：“乾卦，初九，潜龙勿用，上吉。” 这位猎户并没有不高兴，也没有等老道士解释，只是面无表情的离开了。 第三位是一位农妇，看着跃跃欲试的样子，老道士反而挡住了她：“等等。” 老道士将抽出来的签重新放了回去，又使劲摇了摇手中的签筒，然后才重新递给了这位农妇，农妇也并不在意，她也是算登山的事情，顺手抽了一支出来。 老道士脸色一僵：“乾卦，初九，潜龙勿用，上吉。” 接下来又上来了几位猎户和农户，他们也都在算自己能不能爬上那座山的山顶。 “潜龙勿用，上吉。” “潜龙勿用，上吉。” “潜龙勿用，上吉。” “……” 老道士哪怕不看这些村民的脸色，也知道他们觉得自己是骗子了，他自己甚至都觉得自己是骗子了，可他明明已经是二楼修士，而且修的是占验一派啊。 直到有七八个人过去后，老道士看着对方掣出签筒的竹签才终于松了一口气：“九四，或跃在渊，无咎。” 随即老道士还热情的解释道：“大吉之卦，意味着你正处于关键的时候，随时都可能再进一步。” 这位猎户眉开眼笑，然后开开心心的走了，紧接着又有人排队上来了，老道士随口解签。 “潜龙勿用，上吉。” “潜龙勿用，上吉。” “或跃在渊，大吉。” “咦，飞龙在天，这个厉害了，大吉！！” “又是潜龙勿用，上吉。” “……” 大约看了有30多个人后，酉时已过，渐渐的就没有人上来了，只是围着他指指点点，嘻嘻哈哈。 老道士其实已经心惊肉跳了，吉卦是好事，但是每支都是吉卦，还都是乾卦，那说不好就是中邪了，而且是大邪之物。 江湖越老，胆子越小，如果不是老道士有自己的计划，如果不是他暂时没有发现不妥之处，他早就收摊跑了，太诡谲了。 所以他的计划不能再拖了，深深吸了一口气，老道士假装无意的看向了旁边的帮自己打着布幡的小道童：“既然没有人再算了，那三宝，贫道也帮你算一卦，免费的，如何？” 小道童三宝吭哧了半天，最终还是看向了任恭道人，任恭道人并没有开口，三宝这才木讷的点了点头：“谢谢道长了，我想算我怎么才能变得更厉害一些。” 终于不是算上山的事情了。 将签筒推到了小道童跟前，小道童认真挑选了一支，然后递给了老道士，老道士随意的看了一眼后道：“巽上乾下，小畜，不好不坏。” 顿了顿，老道士补充了一句：“意思就是多吃饭，多干活，这样才能有力气。” 小道童三宝认真的点了点头，似乎是想认真记住这句话。 而后，老道士又看向了跃跃欲试的小丫头：“阿萌对吧，你要不要也算一卦呢？” 阿萌咬着手指：“可是阿萌没有钱钱。” 老道士微笑着摇头：“和三宝一样，也不用钱哦。” 阿萌这才连连点头，又答应了一声后，伸手打算从签筒中抽签，她觉得这可太好玩了。 岂料老道士反而护住了签筒，这次不算气运，他自己伸手抽出了一只签，看都不看放进了袖子，然后满脸慈祥的着对小丫头说：“你把剩下的签都拿出来，然后再扔到桌子上就行了。” 签筒里总计五十只签，他拿走一支，还剩四十九支。 小丫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跟别人不一样，但还是开开心心的按照老道士的吩咐做，只是她手有点小，一下还拿不住这么多，只能两手分开，分别拿了一部分，努力的举了起来。 老道士此刻的心神全部都在小丫头身上，屏着呼吸等待小丫头开始掷签。 老道士所没有关注的周围，几乎所有看热闹的人，关注点和他有些不一样，他们此刻都满脸古怪的看着站在外围的王夫子。 王夫子脸色依旧温和，嘴角还带着一丝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