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福祸

小丫头阿萌和桌子一边高，掷签的时候需要把手举的高高的，费力的扔到了自己看不见的桌面上，没有一根掉下来。 似木似玉的竹签泛着盈盈的白光，在桌面上胡乱的堆成一堆，小丫头迫切的想要知道自己扔出来的是什么结果，着急的垫起了脚来，直到自己身子一轻，一下就看到了桌面的情况，她被人抱了起来。 小丫头回头，发现是爹爹，她露出了开心的笑容，然后转头看向了桌子，可惜一团乱糟糟的也看不出个名堂，她就只好又看向了老道士。 老道士此时危襟正坐，他看着桌子上的卦象，双手则在袖中不断的变换，小姑娘看不懂的卦象，对他来说是可是吃饭的家伙，只是需要认真占验而已。 不多时，老道士闭着的眼睛豁然洞开，眼神中一片惊喜和骇然，长袖中的双手已经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牡山红遍，赤鷩翱天。” “上五楼之资！” 这个小丫头，他诚惶留不住，他们道观留不住，整个大咸也留不住。 虽然确实无师徒之缘，但老道士此刻却兴奋异常，这还建立什么家族，单单只是举荐之功，他得到的赏赐就可直登三楼安魂境，或者四楼定魄境，也可以想一想了。 老道士满脸热忱的看向了小丫头，小丫头眼中全是茫然，然后视线又随着小丫头看向了抱着小丫头的中年儒生，那位王夫子。 王夫子温声问道：“道长，小女的卦象，如何？” “很好，非常好，天人之姿，未来一定会是一位大人物。” 天机不可泄露，老道士斟酌着开口，真诚的不是一点半点，他需要说动这位王夫子：“而且她很有练气修道的天赋，将来若修炼有成，可以成为仙神，练气士你知道吗？不知道的话我慢慢跟你解释...” “卦象好就成。” 王夫子微笑着听老道士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但对老道士的明里暗里的请求却似乎没有听懂，只是朝着外围的病弱少年招了招手，然后转身在桌子上排出了三枚铜钱：“麻烦道长给我这位弟子也算一卦吧。” 老道士想说少年命不久矣就不用算了，但是一想到这是小丫头的父亲，就下意识的住口了，而当他视线落到其中一枚铜钱的时候，眼神更是波动了一下。 三枚铜钱中有两枚铜钱和他刚才收到的铜钱并无不同，唯有最后一枚铜钱微微发亮，虽然是普通铜钱的制式，不过上面没有一个字，只是刻画着一支迎风而立、栩栩如生的迎春花。 老道士咽了口口水，然后默默的收了下来，对凡人们来说这枚铜钱和其他铜钱没有区别，但这确实是气运钱，也不知道这位夫子是哪里来的。 王易看着老道士收下了铜钱，主动上前看着眼前的老道士问道：“是要抽一支吗？” “不。” 老道士摇了摇头，看在小姑娘和迎春钱的份上，他神色庄重的将50支签收好重新放进签筒，然后才问少年：“你想要算什么？” 老道士还以为少年会问他的病，岂料少年也是指了指远处的朦胧的大山：“我也想算算，我这辈子还能走到那座山的脚下吗？” 老道士从签筒中抽出了一只签，朝着少年示意道：“和刚才这位小姑娘一样，把签筒里全部的签拿出来，掷到桌面即可。” 王易如他所说，四十九只签全部出现在了桌面上，但和刚才小姑娘全部堆在一块不同，他掷出的签各不相连。 老道士皱眉，然后伸手开始算，越算越心惊。 “大道通彻，一路崎岖，天道护佑，福薄早夭，魂魄相争，道体天成。” 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天道护佑的人又怎么会福薄早夭，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奇怪扭曲的卦象，这种卦象也不可能在占验中出现。 等等，老道士轻咬舌尖，眼睛微微的眯了起来，这个少年有问题，有人在这少年的身上做了手脚，不仔细算还真发现不了。 老道士越来越认真，手中印决的变化几乎已经出现了残影，他眼中的少年也终于出现了变化，病弱的少年还是那个少年，但是他的神魂上却浮现出了层淡淡的光晕，将少年的神魂完全包裹住了，只是凡人看不到罢了。 所以老道士印决又逐渐慢了下来，这个光罩他可以看见了，但是看不懂，也根本解决不了，这个少年绝对有问题，不过跟他无关了，因为不论是谁下的暗手，他都惹不起。 老道士收了手决，想着怎么暗示少年一二，岂料下一秒，他整个人都僵住了，王夫子众人也第一时间狐疑的看向了老道士。 老道士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他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四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看不到远方也看不到自己，只能看到面前上方，有一位妇人背对着他凌空而立。 老道士看不清妇人胖瘦高矮，看不清妇人经过了多少年岁，甚至也看不清她到底是男是女，但就是知道这是一位淡漠的妇人，极其的淡漠，他感觉妇人转过身来看了他一眼，他就情不自禁的往前一步，这一步是他修道生涯中前所未有的痛快，神魂也无比的清明。 妇人又扭头看向了一片虚无，但是老道士就知道她看向的是那位病弱少年，老道士跟着扭头，然后清清楚楚的看到那少年神魂上的光晕竟然有一处微暗，就在神魂的天灵之处，不知怎地，老道士福至心灵的伸手前点，想要帮少年解脱出来。 “大胆！” 一道厉声的大喝在老道士的脑海中回荡，他的神魂都震荡了起来，老道士忍不住“噗”的一声吐出了一口血来，然后整个人都彻底清醒了过来，他正保持着手指前指的动作，少年和村民们则是好奇的看着他。 老道士感受了下自己的神魂，然后生出一阵狂喜，他虽然受了点小伤，但是竟然在不知不觉中登上了第三楼，但欢喜也只保存了一小会，他就冷汗淋漓，他想起了刚才的事情。 看不清面容的妇人，以及那一道厉喝，他明显是卷进了大能的谋划中，在生命的威胁下，他当即起身，甚至连蕴养多年的签筒和布幡都来不及带，就在所有人不明所以的目光中，第一次展现出了二楼练气士的实力，如清风拂过般消失在了原地，他得逃命去了。 于此同时。 上山村南约十几里的丛林中。 一位略显稚嫩，宛如山间清风般的白衣少女澄澈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迷茫，然后自顾自对旁边空无一人的地方喊道：“鳌叔，我突然不想去这边了，我们去其他地方看看吧。” 喊完后少女侧耳听了一下，似乎听到了什么，又转身欢快的向着丛林深处去了。 上山村北约八千里外的商道上。 一个身体消瘦的中年人正在慢吞吞的赶路，他的脸色有些蜡黄，胡子也有些杂乱，背着的双手里还握着一根黄铜烟杆，身上搭着一个小布包，似乎是出门远游了很久。 但他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历喝了一声“大胆”之后，就加快了归家的速度，化为一道流光冲天而起。 上山村西边二十里，一座名为高唐的城前。 一个看似普通的老人正打量着城门口的“高唐”二字，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位身材高大的老人，这个身材高大的老人魁梧异常、满脸凶相，但却低着头老老实实站在这位普通老人的身后。 这位普通的老人心有所感，然后掐指成决，几乎在瞬间他就得到了想要的，所以他皱着眉头看向了上山村的方向：“怎么会有天道的气息？” 仔细思量了一下，普通老人看向了旁边如小山一般的魁梧老人：“行了，回去吧，跟在那孩子身边，看护着点。” 魁梧的老人点头应是：“知道了，老奴告退。” 随即，这位魁梧的老人往后退了几步，等到再站定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只如虎似豹的小山一般大小的精怪，紧接着体型又急速缩小，重新变回了一只橘黄色的狸奴。 如疾箭般射向了上山村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