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生死叛逆 雪山情深

夜黑风高，看守莫尔斯的妖怪们没怎么忠于职守，没多久便都各自找舒服的地方“打盹儿”去了。没多久，有两条黑影一前一后悄悄来到老枯树下。只见先来的那个口中念念有辞，好像是在对莫尔斯做法；后来的那个则二话不说，上前就要对莫尔斯下手。 两个黑影一照面，先是各自吃了一惊，接着谁都没有出声，便你来我往在老枯树下过起招儿来。看得出来，其中一个千方百计要干掉二王子，而另一个则死活不让它靠近老枯树。几十个回合之后，两边各自中了对方的一记重击，双双倒地。而此时那些“打盹儿”的看守们则一个个鼾声如雷。 就在两个黑影交手的时候，还有一条黑影正不声不响地躲在一旁观察动静。在先来的两个家伙倒地之后，这位后来者快速奔至跟前，从两个黑影身上分别拿走了一样东西：一把镂花短剑和一张写满奇怪符号和图案的兽皮。 “喂，醒醒，快醒醒……”后来者来到老枯树下，轻声呼唤莫尔斯。 其实莫尔斯早就醒了。他听出来了，叫他的正是那个可恶的妖儿子。 “喂，你这盔甲和剑是哪来的？”见莫尔斯醒着，妖怪儿子有些迫不及待地问。 莫尔斯莫名其妙地斜了一眼妖怪儿子，没好气地说：“哪来的，我自己的，祖传的！你管得着嘛？！” 妖怪儿子对莫尔斯的不友好态度，非但没有表现出一丝的反感，反而越发显得兴奋异常：“这么说……这么说你真的就是那个从飞鹰谷逃出来的小孩儿？”妖怪儿子说着伸手抓住莫尔斯，上下左右地好一番端详，“可……你的模样原来不是这样的呀？” “你到底是谁？你……你怎么知道我从前的样子？” 妖怪儿子一听莫尔斯的话，当时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那你……你在飞鹰谷是否救过一个小东西？” “救过，一只大松鼠。” “啊！真的是你啊，小哥哥！”妖怪儿子轻声喊着，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小哥哥，我是来救你的。自打你昨天和我父王一对话，我就觉着声音有些像你；后来再一看你的盔甲和剑，我的这种感觉便越发的强烈起来，只不过你这模样还一时让我下不了决心……不过最后我还是决定帮你。我琢磨就算你不是我的救命恩人，也肯定跟他有关系，至少我能通过你了解到一些恩人的情况……” 妖儿子这一通喋喋不休，把莫尔斯给弄得有点莫明其妙。 “你……你到底是谁呀？” “小哥哥，我就是你救的那只大松鼠啊！” “啊――？！”莫尔斯惊异地瞪着眼前这个黑咕隆咚的大块头儿，怎么也不能跟当初那只可人儿的大松鼠联系到一块儿。 妖怪儿子用手中的短剑一点那囚困莫尔斯的老枯树，将莫尔斯拽出树洞：“好啦，小哥哥，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你必须在天亮前逃出林子，否则，就永远也出不去了。” 刚刚摆脱禁锢的莫尔斯一听说有可能出不了林子，不免有些紧张起来；他下意识地想抬腿往前迈一步，可没想到腿没抬起来，身体却“扑吃”一下跌了个“嘴啃泥”。妖怪儿子一见赶忙上前扶起莫尔斯道：“别着急，小哥哥，你已经让我父王用魔法捆住了双脚，现在还不能行走……不过你放心，我父母的魔咒和魔剑都在我手里，天亮之前他们不会把你怎么样。天亮以后，你身上的魔咒就会自动解除。不过，眼下有一件事你得自己拿主意。要逃出林子有两个方向：一个是从你来的方向出去，这样路途较近，我可以在片刻之间送你脱险；一个是继续向前，那样至少有千里之遥，而且我也不敢保证能一口气把你送出林子……” “请问到大雪山得朝哪个方向走？”莫尔斯问。 “向前。” “退回去能否绕过这树林？” “很难说。” “那就向前走！” 妖怪儿子一听二话没说，背起莫尔斯，手捧魔咒，口中念念有辞。眨眼间，两人便如风一样在树梢儿之上快速飞行而去。 由于有了前番飞鹰谷的共患难，两个小家伙儿一下子就成了知己的朋友。飞行中，莫尔斯把他们飞鹰谷分手后的脱险经历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妖儿子；妖儿子也把自己和这恐怖树林的情况跟莫尔斯做了一番“详细介绍”。 原来，这片树精藤怪作祟的恐怖之地叫“天塬”。“天塬”宽不止千里，长则不见尽头。是天下树藤类植物的一片“圣土”。由于这里的树木花草多已成精得道，所以，附近很少有野兽出没，甚至就连鸟儿都极少从这里的天空飞行。 妖怪儿子有个很像汉人的名字，叫阿木。他的父母靠着手中有魔咒、魔剑，统治着“天塬”已近百年。这里的精怪们最大的梦想就是能脱离塬土，化作人形去周游天下。所以林中盛传有好多种“脱土离根”的仙方魔法，而吃锦毛老鼠精的肉，又恰恰是所有这些传说中最最让它们信服的一种…… 听了这话，莫尔斯不免又是一番咬牙切齿：都是那些该死的耗子精，还有那个可恶的白胡子老头儿……要不然我也不会有此一劫！ 在整个“天塬”的所有精怪当中，只有阿木和他的父母离开过林子；这是因为阿木的父亲手中有魔咒，它能使树精藤怪们变成各种动物离开树林。阿木之所以知道大雪山的方向，也是听无数次离开过林子的父亲说的；据说老妖王曾不止一次地变成小鸟儿飞临过大雪山。不久前阿木与莫尔斯的“鹰谷奇遇”，也是阿木偷拿了父亲的魔咒，变成一只大松鼠儿悄悄溜出去的――那也是他有生以来头一次离开“天塬”。眼下阿木也正是靠着魔咒的力量，才能带着莫尔斯像鸟儿一样在这树梢儿上飞行。 “有这么神奇的魔咒，你父亲他们干嘛还要抓我？”莫尔斯问。 “魔咒的力量是很有限的，”阿木说，“我们出去后必须要在它的魔力失效前回到林子，否则，就将变成一根枯木；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父王才一直不肯让我走出林子。那日在飞鹰谷要不是有小哥哥相救，我就是不让老鹰给吃了也早都变成木头桩子了！” “魔咒不能再把你变回来吗？” “不能……” “那次脱险回来后，父亲把我好一顿骂，从此再也不许我碰它的魔咒了。” “吃了我的肉真的能让你们永远的离开"天塬"，化成人形吗？” “不知道。所以它们才要试试。” 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阿木和莫尔斯已经隐隐约约看到了林子的边缘了；可是也就在这时，莫尔斯发现情况有些异常：不但他们的飞行高度降到了树冠以下，而且背着他飞行的阿木也开始变得气喘吁吁，有点上气不接下气。 “怎么啦，阿木兄弟？”莫尔斯问。 阿木吃力地说：“魔咒……魔咒快……失效了，不过……小哥哥放心……我就是用两条腿……也一定把你送出天塬！” 果然，时间不大，他们的飞行真的变成了奔跑。 天就要亮了，两个小家伙儿身后隐隐传来了老树妖夫妻的呼唤声；而此时阿木的速度却已经明显的慢了下来。 又过了片刻，莫尔斯几乎能听到妖王夫妻追过来的脚步声了，而可怜的阿木这时候却已经变得步履蹒跚，举步维艰。莫尔斯感觉得到，经过半夜的飞行、奔跑，阿木已经耗尽了他生命的全部精力，甚至连喘吁之声都已经变得越来越无力，越来越虚弱……然而，他仍在坚持着……坚持着…… “阿木兄弟，放下我，快放下我……”莫尔斯在阿木的背上拼命喊叫着，他不想因为自己的拖累而断送了阿木的性命！ “不……不……”阿木似乎已经没有说话的力气了。 眼看林子的尽头近在咫尺了，可就在这关键的时刻，阿木却忽然双腿一软，“扑吃”一下儿瘫倒在地上。 “木儿，快把那老鼠精放下！”追到近前的树妖王命令道。 “孩子，快回来！你到底要干什么呀……”这是妖夫人伤心的哭喊声。 看到父母已追到近前，阿木好像也已放弃了努力。他放下背上的莫尔斯，回过头来似有无限眷恋地看了一眼追到跟前的父母亲……突然，阿木不知哪来那么大的力量，猛然一把抱起莫尔斯将身一纵，嘴里喊了声“小哥哥保重”，随即和莫尔斯一起滚下了林边陡峭的山坡…… “木儿……” “我的孩子……” 就在两个小家伙儿滚下“天塬”的那一瞬间，莫尔斯听到身后传来了树妖王夫妻绝望而凄苦呼唤声。 唉，可怜的树妖…… ――谁说妖魔鬼怪无情？！ 这下儿又把二王子给摔得够呛，等他醒过来时，天已经大亮了。正像阿木所说的，此刻他的双腿已经完全恢复如初。 不知阿木兄弟怎么样了……莫尔斯忍着伤痛，焦急而不安地在谷底寻找着。 结果是莫尔斯最不愿意看的，也是他最最难以接受的。要不是挂在身上的魔咒和短剑，莫尔斯简直不敢相信，那躺在谷底的枯木头桩子，就是刚刚救自己脱险的小阿木！ “阿木兄弟，阿木兄弟……”莫尔斯怀抱着木桩忍不住热泪盈眶。 枯木桩上已经完全没有了手臂和双腿的痕迹，只有头部还隐约能辨认出那只独眼和嘴巴的轮廓…… 一阵伤心过后，莫尔斯忽然想起阿木曾在林子里说过的话，他流着眼泪用剑刺破自己的手臂，把鲜血滴入木桩的“嘴”里：“喝吧，好兄弟，你不是说我的血能让枯木复活吗？哥哥身上有的是血……我有的是血……” 起风了，“天塬”上的林涛发出的阵阵“呜咽”。听着这风声，莫尔斯仿佛又听到了阿木的父母那凄凉悲苦的哭喊，听到了自己病弱的父王盼儿归来的声声呼唤…… 莫尔斯流着眼泪，面对“天塬”双膝跪倒：“阿木的父母亲，我把阿木带走了……你们放心，只要我莫尔斯身上的血流不干，我就一定要救活你们的儿子……要是你们不嫌弃我模样丑陋的话，就把我当成你们的儿子吧……”莫尔斯拜罢，起身抱起枯木桩：“阿木，好兄弟，咱们……上路……” 从此以后，莫尔斯每日为阿木刺破手臂，喋血入“口”。每逢遇到泉水，他还要用神珠浸过的泉水为阿木洗浴全身。他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到底有没有用，但他相信，既然神珠能让人死而复生，那对阿木兄弟的复活也一定会有帮助。 就这样，莫尔斯背着沉重的木桩，每日一喋血，朝着传说中的大雪山艰苦跋涉。他走啊，走啊，这一路之上不知又历经了多少艰难险阻，这一日终于来到了雪山脚下。 莫尔斯这一路走来，听说了许多关于大雪山的传说。人们听说这个戴着面具的小家伙儿――莫尔斯怕吓着别人，一路之上一直用一块黑布遮挡着自己的嘴脸――要翻越大雪山，有的人劝他赶紧回家，有的人则摇摇头走开了……不过也有几位老猎人为他提供了不少征服大雪山的宝贵经验――据说他们中间就有人翻越过眼前的大雪山，不过最后成没成功没有人知道。 莫尔斯在山下做了两天的准备工作以后，便义无反顾地走进了大雪山。 按照猎人们的指点，第一天他只爬到半山腰并在背风的地方挖了一个雪洞休息了一夜。第二天早晨，他最后一次为阿木滴血、沐浴，随即便开始了向大雪山顶峰的“死亡冲击”！ 皑皑雪山，茫茫天际。越往高处雪越大，越往高处风越猛！莫尔斯就像一头无所畏惧的雪域雄狮，顶风冒雪，勇往直前――只为心中有一个辉煌的梦，只为创造那不朽的梦中的辉煌！ 天又黑了，在风雪中滚爬了一天的二王子由于极度的疲劳和寒冷，身体几乎摇摇欲坠。他一遍遍地在心中激励自己：不能倒下，绝不能倒下，一定要一口气翻过山顶……为了减轻身体的负担，他甚至扔掉了所有的干粮！ 小家伙拼命地爬呀……攀呀……心中只有一个信念：不翻过大雪山，绝不停下脚步！ 生命，之所以伟大，不在于他创造了多少奇迹，而在于他拥有的那份执著、那份为了信念和理想而百折不挠的执著！ 这是一场意志与自然的较量，这是一次生存与死亡的抗争！ 说不清到底历经了多少次生死磨难和绝处逢生，半夜时分，我们的小英雄终于到达了雪山顶峰！莫尔斯俯看着雪山一侧那朦胧的未知世界，胜利的喜悦再一次把他的精神提升到了一个新的兴奋点。莫尔斯把身上的枯木桩紧紧地抱在怀里，叫道：“阿木兄弟，跟哥哥下山！”说完便像一棵被放倒的大树一样，一头滚下了山坡…… 雪山顶上，风还在刮，雪还在下。 下落……下落……二王子就觉得自己翻滚下落的地方不是在雪山，而是在云中……啊！一片片如棉似锦的白云是那么的松软，感觉好温暖、好舒服。他甚至在云中看到了自己的家，看到了父王，母后还有哥哥……那是谁？一头金发，一身银甲……是她！是喜娃公主……怎么忏悔楼的大火还在燃烧？他看见美丽的公主正在火中挣扎，听到了公主的声音在呼唤：“东方兄弟，快来救我！快来救我……” “喜娃姐，我来了――！”莫尔斯变成了一只矫健的雄鹰，箭一般从云端直扑火海，救出了公主。 “喜娃姐，喜娃姐……”莫尔斯把公主放在五彩云端，一边替她扑灭身上的火焰，一边拼命呼喊着。公主睁开一双美丽的大眼睛，久久地凝望着莫尔斯：“东方兄弟，我等你回来……看我……” 蓦地，那凶恶的独角青龙突然出现在空中！只见它狂笑着发出了阵阵雷电，一下把天上的彩云打得粉碎！喜娃公主一声惨叫，随着破碎的云絮跌落尘埃…… “喜娃姐――！喜娃姐……”二王子绝望地呼喊着。 “小哥哥，小哥哥……” 朦胧中，莫尔斯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他强打精神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原来躺在一堆篝火旁。火光中，一个陌生的少年正守候在自己身边。那少年一见莫尔斯醒来，兴奋地使劲儿抓住他的手：“小哥哥，你可醒啦……” 莫尔斯挣扎着坐起来，借着火光不住地打量着眼前的这位少年：“请问你是谁？这是什么地方？” 少年惊讶地瞪着莫尔斯：“小哥哥，你怎么啦？怎么连我都不认识啦？” 莫尔斯摇摇头：“你是……” “哎呀，我是阿木……阿木――你一直背在身上的木头桩子！” “啊――？阿木？你……你真的是……阿木？”莫尔斯瞪大眼睛盯着眼前的少年：“我这不是在做梦吧？你……你真的活过来啦？” “是我，小哥哥，我真的活过来了！” “等等，让我看看，让我看看……”莫尔斯说着扳着阿木的脸仔细端详着，“声音倒挺像，可你这模样怎么变得……变得……” “怎么啦？”听莫尔斯这么说，阿木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小哥哥，快告我，我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儿啦？” “你怎么变得……这么漂亮啊！” “小哥哥取笑阿木了。” “不，阿木兄弟，你成功了，你真的成功了！你变成人形了，你变成人形了！” “真的？！” 两个小家伙儿当时兴奋地就像两个顽皮的小猫崽儿，在篝火旁滚来滚去，一不小心，莫尔斯一脚蹬到了篝火中，当时烫得小家伙“嗷儿、嗷儿”直叫。 二人嘻戏片刻，阿木忽然正重地面对莫尔斯双膝跪倒：“小哥哥，你对阿木恩重如山……” “得了，得了，”莫尔斯不等阿木说完，一把将阿木推倒在地，“咱们是患难兄弟，今后谁都不准再说这样的话……你快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活过来的？这里是什么地方？” 阿木说：“半夜里小哥抱着我滚下山顶，可没多远我们就一同跌入了一个大雪坑。没想到这一下把小哥哥摔昏了，却把我给摔活了。醒来后，我本想背着小哥立即下山，可是当时小哥的身体几乎冻僵了，我担心你会有什么意外，便把你先背到这山洞里来了。” “这么说我们还在雪山顶上？那……这冰天雪地的，你是从哪儿弄来的这些引火之物啊？” “这有何难？小哥哥别忘了，我可是个树怪……好啦，别说这些了，小哥哥，你一定饿了，先吃点儿东西吧，养好精神我们好尽快下山。” 阿木说着，把已烤好的食物递到莫尔斯手中。二王子一见吃的，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一阵狼吞虎咽――小家伙儿实在太饿了！ 吃着，吃着，莫尔斯忽然感到阿木身上有些不对劲儿。 “怎么回事，阿木，你……你怎么只有一只手？” 莫尔斯这突然一问，阿木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篝火，支支吾吾地说：“不……不知道，我变过来时就是这个样子。” 莫尔斯注意到了阿木的不自然，他盯着阿木那回避的目光，再看看篝火中的木柴和手中像树皮样的食物――他全明白了。 “阿木！我的好兄弟……”莫尔斯抚摸着阿木残缺的臂膀，泪水夺眶而出……泪光中，他仿佛看到了阿木为了暖化自己的身体，毅然斩断自己的手臂作为引火之物的慷慨悲壮，义薄云天…… 阿木抓住莫尔斯道：“小哥哥，什么都不要说了。比起你背负小弟、千里喋血，我这条胳膊算不得什么。” “兄弟……” “小哥……” 山洞中，两个小家伙儿紧紧地抱在了一起。\");